原齊之接過她遞過來的溫熱帕子,仰頭望了望天,視線遠遠投向北方,那裡,才是他的人生主場。
「月棍年刀一輩子的槍,要想練好槍法,是要一輩子勤練的,我怎麼可能再休息呢?敵國的大軍也是不等人的。」
「對軍國大事我一竅不通,可我只知道一件事。」
「什麼?」原齊之回眸看她。
「我只知道,沒有一個健康的身體,一切理想都是無用。」
原齊之怔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大手把她攬進懷裡,使勁揉了揉,恨不能把她揉緊自己身體裡。
「你說得對,我以後會注意的。」他又壞心地補充一句:「如果身體不夠好,也不能讓娘子滿足啊。」
第6章(2)
蘇抹微被他摟在懷裡,被他身上的汗味熏得直皺眉,又聽他在胡說八道了,忍不住伸出小手在他腰間狠狠掐了一下。
原齊之笑著一把將她凌空抱起,原地轉了幾個圈,嚇得蘇抹微哇哇大叫,他這才放下她,拉起她的手,「走,跟我去給母親請安。」
蘇抹微臉上的笑容淡了,有些遲疑地問:「這……不合禮數吧?」
按照大家族的規矩,少爺們的小妾、通房丫鬟這些上不得檯面的女人,平時是沒有資格到當家主母跟前請安問候的。
以原齊之為例,如果原齊之娶了正妻,身為小妾的蘇抹微一大早先到他的正房跟前伺候,服侍她起床,穿衣、梳發、洗漱等等,比貼身大丫鬟也好不了多少。然後,正妻去給當家主母的鄭氏請安,而蘇抹微並沒有資格跟隨前去,只能轉回自己的小院子裡發呆。
因為很難見到長輩主子們,所以即使正妻虐待了小妾,小妾也難以找人伸冤,除非她的男人肯維護她。但是大家族的規矩,男人一般不插手內宅之事,後院女人再多,也都歸正妻統管。
小妾如果受寵,會被男人的正妻和其他妾室忌憚和排斥,甚至陷害,如果不受寵,又會被下人怠慢,甚至刁難生活所需。所以,小妾的生活真的是處於水深火熱,相當難熬。
進入原府之前,蘇大娘給蘇抹微講了許多大宅門裡的陰私之事,也講了不少女人迫害女人的手段,也就是世人所謂的「宅斗」,其驚心動魄處並不亞於男人之間的戰爭。
蘇抹微已經明白自己的娘親為什麼會對這樣的生活瞭解甚深,但是她最擔心的還是自己以後的日子,擔心原齊之的正妻什麼時候入門,擔心有一天自己會活得生不如死。
原齊之見她明亮的目光黯淡下來,小臉也有些蒼白,心底暗自歎了口氣,摸摸她的頭,說:「管他什麼禮數,你既然嫁給了我,我說的話就是規矩,其他一概不用理會。」
蘇抹微雖然對大家族繁雜的規矩很不耐煩,卻也忍不住對原齊之的大言不慚嗤之以鼻,嘲笑道:「哄小孩的吧?」
只要公公婆婆一個「不孝」的大帽子扣下來,原齊之肯定就大氣不敢吭,還說什麼「他自己的規矩」。
原齊之笑道:「看看,敢對夫君沒大沒小,你這是合了什麼規矩?」
蘇抹微一窘,緊抿了嫣唇不再吭聲。
她反省自己是否真的對原齊之不夠尊敬,是否在他面前太過恣意隨便了?是否太過口無遮攔了?
不知為何,人人都怕的「修羅殺神」原二少爺,她卻不怕。
從他醒來看過她第一眼,和她說過第一句話,她似乎就已經不再怕他了。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他對她沒有惡意。甚至,如果不是她太自以為是和自作多情的話,他也應該是有點喜歡她的吧?
她立即警醒自己,以後要更加恪守本分,注意言行舉止,切不可恃寵而驕,否則一旦男人的寵愛沒有了,她的日子可就更難熬了。
原齊之在她的額頭敲了一下,「又在胡思亂想。我可告訴你,你既然要講規矩,怕踏錯半步,那就一概只聽我的話就好。沒聽過那句話嗎?女子要出嫁從夫的!如果有誰挑你的錯,你就只管說是我的吩咐,為夫一概為你擔著。」
蘇抹微對他展露一個明媚的笑臉,「那你可要時時刻刻記得這句話喔。」
話是這麼說,她心底卻在暗自想:信你話的才是傻子。
蘇大娘早就再三警告過她:「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最不可靠的就是貴族少爺們的甜言蜜語。他今天對你說,明天就會對別的女人說,總有一天他自己都記不得自己到底對誰說了什麼,更違論負責了。
或許因為蘇抹微沖喜有功,所以鄭氏看到蘇抹微跟隨兒子來給自己請安時,並沒有擺什麼臉色,但也沒有理她,也不讓她伺候,只任憑她行完禮之後在一旁傻站著。
蘇抹微倒因此鬆了口氣,沒人注意她正好。
原齊之問完安後就離開了,鄭氏房裡留下的都是女眷,包括原父原北顧的三個妾室,以及原家長媳雲青蘿,和原家的庶女原宜之。
本來這些人應該一起去給更高的長輩何氏太夫人問安,但是太夫人自從何家落魄之後,就一直吃齋念佛,不耐煩這一套囉唆的規矩,只准她們初一十五到她跟前問候。
原宜之來得早,見蘇抹微沒人理,孤單單挺可憐,便湊到蘇抹微身邊,悄悄拉拉她的手,小聲問她:「你還好吧?」
蘇抹微回握她的手,捏了捏,說:「很好,謝謝你。」
原宜之雖然是庶出,但畢竟是正經的原家小姐,沒人鼓勵她和妾室們多打交道,就連生她的周姨娘,鄭氏也不讓她多加親近,鄭氏當時說:「免得不學好,自降了身份,白白讓人家恥笑了去,日後說親也不好說的。」
但是原宜之喜歡蘇抹微,覺得她雖然出身平凡,卻充滿了一種貴族女子少有的生命力,眼睛是那麼清澈又有神采,很迷人。
原宜之更加小聲道:「以後有機會我去找你玩啊。」
蘇抹微喜道:「歡迎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