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傢伙砰然倒在巷子的水窪裡,她喘著氣心跳飛快,雙手緊握著包包,戒備的看著那偷襲她的男人,準備再給他一擊,但他沒有再爬起來。
他一動不動的趴在地上,看起來像是死了。
雨仍在下,她想快點離開,退了兩步又停下。
恐懼仍充斥在她的每一個細胞裡,可是她得確定她沒有打死他,她深吸口氣,撿起他掉在一旁的刀以防身,才走上前,試探他的脈搏和呼吸。
好極了,他還活著。
她抖顫著手,快速的翻查他的口袋,找到沒幾張鈔票的錢包,還有一隻小型的空酒瓶,和一張皺巴巴的酒吧餐巾紙,以及一支手機。
錢包裡有他的身份證明,幾張名片,和一張工作證,一張會員卡。
這傢伙滿身酒臭,他只是個喝了太多酒,想隨便找個女人一逞獸慾的王八蛋。
她鬆了口氣,至少那表示,那些在追她的人,還沒有找到她。
她應該要讓他在這巷子裡躺到天荒地老,這混帳真的很活該,但那一針藥的劑量加上酒精,會讓他在雨中躺上好一陣子,一個弄不好,說不定還會害死他。
雖然覺得這傢伙十分罪有應得,她遲疑了一下,還是用那支手機,打了報警電話,然後擦去指紋,將手機放回那雜碎口袋,把那把小刀扔進附近的水溝,處理掉針筒,這才抓著自己沉重的包包,快步走出暗巷。
她的雨傘已經被風吹過了街,她沒費事去追它,只是舉起沉重疼痛的腳,快步朝火車站走去。
她沒時間了,火車已經要開了,她不想錯過這班火車。
冰冷的小雨仍在下,淅淅瀝瀝的,淋濕了她的長髮和衣褲,她沒有回頭,所以沒注意到,有個男人從對街下了車,走進那條暗巷,然後又獨自一個人晃了出來,重新上了車。
那輛車,從她身旁開過,車上的男人若有所思的從後照鏡中看著她,然後在同伴把車停在車站前時下了車,比她早一步,走進了火車站。
當她踏進車站裡時,渾然不知自己已經受到了監視。
而雨,還在下。
他中獎了。
話說回來,他向來有著嚇人的好運氣。
男人合著眼,將長腿伸到前方的座位下,以手支著臉,假裝打著瞌睡,一邊從只留一條縫的眼皮子下,看著車窗上身旁女人的倒影,火車已經開了好一陣子,但那個女人依然繃直著身子。
她是在最後一分鐘才上車的,他原以為她放棄了搭這班火車,改搭了別的交通工具,她之前也曾這麼故意誤導追蹤她的人;男人和好友,是猜拳決定誰要上火車的,贏的人上車等,輸的人開車跟,無論她有沒有上車,都無法再溜出他們的視線。
真的,他有很好的狗屎運。
再一次的,男人在心裡感歎了一聲,就連最愛和他鬥嘴的好友,都無法反駁這一點。
就算他只比她早一步買票,空位也不一定都是相連的,她也有可能坐到別的車廂去,但顯然這兩個座位,剛好就是空的,沒有任何人在兩人之間買票。
所以,她就坐在他身邊了。
除非她打算中途跳車,否則他可以慢慢的、放鬆的、好整以暇的,跟蹤這個目標,或許還能找到方法,和她攀談混熟一點。
女人沒有將座位調整到舒適一點的位置,反而坐得直挺挺的,她那沉重的羊皮包包,被擱在她的腿上。
火車開動之後,她又等了一陣子,視線小心的、幾近不著痕跡的,在乘客之間移動,不時掃向前後方的入出口,彷彿是在等著什麼妖魔鬼怪,跳出來攻擊她一樣。
過了幾分鐘,確定了車裡是安全的,她才從包包裡,掏出一小包面紙,擦拭著微濕的臉和手腳,和那頭烏黑的長髮。
他看不出來她的頭髮是染的還是天生的,或是和之前一樣,戴了假髮。
她的樣子,和之前在法蘭克福的那位上了藍色眼影、紅色唇膏,穿著清涼的金髮辣妹看起來很不一樣,這次她上了咖啡色的眼影,淺色的口紅,粉底打得厚了一點,但基本上很中規中矩,和她穿的衣著很搭,雨水糊掉了她一部分的妝,但大部分還算服貼。
她真的很小心,而且非常謹慎,讓他幾乎要佩服了起來。
雖然這次的任務是她,可他手中關於她的數據,實在少得可憐,似乎這女人所有的身家數據,全都被人刻意刪除了。
起初,他懷疑是另一方的人馬所做,但經過這幾天的追蹤,他開始懷疑那些數據會不見,是她自己消除的。
她稍微擦乾整理好自己,然後脫掉了濕透的外套,掛在椅把上,又從包包裡,拿出一條乾爽的披肩,包裹住自己。
這個女人是個混血兒,她的輪廓很漂亮乾淨,有東方人種的秀氣細緻,但也有西方人種的深邃大眼。她雖然漂亮,但樣貌不中不西,所以之前戴了金色的假髮,也不會讓人覺得突兀奇怪,現在留著黑髮一樣自然。
當她再次伸手探進包包裡,拿出一瓶礦泉水和一排藥時,他忍不住又看了她腿上那個包包一眼,好奇除了面紙之外,她還在裡面裝了什麼,才會讓它沉重得足以當成武器攻擊;剛剛她差點用這包包,打爆了那傢伙的頭,那個小小的意外插曲,讓他們吃了一驚,不過更吃驚的是她應付的方式,那讓他修正了對她的看法。
可惜,從他這個角度,什麼都看不到,而她已經將包包合了起來。
有個男人從前方入口走了進來,她停下動作,將手裡的藥握在手心裡,一邊看向車窗。
只一秒,他就發現她在和他做同樣的事情。
她假裝看著車外,但實際上,卻是透過車窗注意那個男人,一直等到對方穿過身旁,走到下一個車廂,她才放鬆下來,又掃視了一下車廂裡的其它人,確定沒有人在注意她,這才拿了一顆藥,丟進嘴裡,喝水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