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祺猛揮著小手,就是不給父親抱。「你快走啦……你會讓媽媽又被罵……」
「不會了,爸爸以後不會再帶你們來這裡……」李照祺已經不打算讓他們母子又一次承受這樣的難堪和窘境。「我保證。」
「他們不喜歡我和媽媽就算了……我又不要他們喜歡……」司祺哭到不斷地打嗝。「我才不稀罕!」
當媽媽的聽到兒子這麼說,早已泣不成聲。
「好,爸爸知道了。」李照祺掏出手帕,幫他擦眼淚。
「我討厭他們……」司祺為母親抱不平地叫道。
「司祺,不可以這樣說爺爺奶奶!」童海霏抹著臉上的淚水,還是低聲斥責兒子。「這樣很沒有禮貌。」
司祺癟了癟嘴,不敢反駁。
「先回你那裡去吧。」李照祺一面說,一面抱著兒子走向停車場。
童海霏攢起眉心。「可是你爸媽他們……」
「也不能心急,慢慢來吧。」他只能這麼安撫。
她垂下眼瞼,頷了下首,也只能暫時這樣了。
第7章(1)
隔天就是星期日,差不多早上十一點,李照祺開著車,載著童海霏母子來到林口一家知名醫院,為的就是要探望生病住院的上司,一家三口也能順便到附近的森林步道走一走,散散心。
童海霏牽著兒子的手,朝關好車門,提著水果禮盒的李照祺說道:「我先帶司祺到便利商店買幾瓶礦泉水,然後就在外面等你。」
「好。」他頷了下首,看著母子倆走遠。
就在李照祺走進醫院大門,正想要找櫃檯詢問病房的位置,卻和一位意想不到的中年男人打了個照面。
「伯父!」他沒料到會在這裡碰到童海霏的父親。
童國鼎愣了好幾秒才認出來。「你是照祺?好久不見了,怎麼會來醫院?」
「因為上司住院,所以我來探病。」李照祺看著比印象中還要蒼老許多的男人,不知道該不該怨恨他。「海霏和司祺都在附近,伯父要見他們嗎?」
聽了,童國鼎苦笑一下。「我沒臉見他們,更沒臉見你,不過……你們又在一起了?你爸媽他們答應了?」
「我跟海霏還在奮鬥當中,只是要他們答應,恐怕非常困難。」他又沉吟了下。「伯父又怎麼會在這裡?」
「我太太……就是你嬸嬸住院了。」童國鼎感傷地說。「三年前她得了乳癌後,就一直在開刀、化療中度過,最近發現癌細胞已經擴散到了全身,可能撐不了半年,所以小吃攤的生意也不做了,現在都待在醫院照顧她。」
李照祺聽了這番話,心中不禁百感交集。「可以跟伯父談談嗎?」
「當然可以。」於是,兩人走向病人和訪客較少的角落。
看著童海霏的父親半晌,李照祺道出了心中一直想問的事。
「伯父,為了成就你們之間的愛情,也不管會不會傷害到別人,當下這個決定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會有後悔的一天?」因為剛剛聽他親口說沒有臉見自己,還有女兒和外孫,那麼李照祺就更想知道了。
「八年前,海霏也曾經這樣哭著問過我,怎麼可以為了自己的私心,明知道會傷害到別人,還是做了……」童國鼎歎了好長一口氣。「只不過我跟你嬸嬸從小就認識,我們不只是青梅竹馬,更是彼此的初戀情人,要不是因為一個小小的誤會而吵架分手,我們早就結婚了;後來我娶了海霏的媽媽,她也嫁給你的叔叔,心裡還是一直忘不了對方,直到我們又重逢了,想到自己的人生已經過了一半,不想抱著遺憾死去,於是決定這麼做……」
童國鼎在牆邊的椅子上坐下,連背脊都直不起來,看起來蒼老了不少。「就算知道離婚會傷害到彼此的家人,不過我們還是做出了這個選擇,也下定決心一輩子背負起拋家棄子的罪名,就只為了完成我和你嬸嬸的夢想……所以既然已經選擇了,就不會後悔,只覺得虧欠孩子,我們萬萬想不到的是你叔叔會因為這樣而自殺,之後的每一天,都活在曾經害死一條人命的愧疚裡。」
「就算是這樣,我叔叔也不會復活,我爸媽更不會接受海霏,就連孫子都不願意承認。」李照祺沉痛地說。
童國鼎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是也清楚任何解釋都於事無補。
「嬸嬸……已經不能再這麼叫她了。」李照祺掙扎一下。「現在的我更沒辦法過去看她,只能祝她早日恢復健康。」
童國鼎自然能夠體諒。「我會跟她說的。」
「那我先走了。」李照祺點頭示意,便轉身踱開了。
還坐在椅子上的童國鼎目送著他漸漸走遠,最不希望看到因為長輩們所犯的錯,害晚輩們也跟著受苦。
一定要想辦法幫幫他們,這是童國鼎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讓女兒和外孫得到幸福,另外還有一個孩子。
「該打個電話給她,至少要讓她來看她媽媽最後一面……」即便無法彌補對孩子們的傷害,但是總比什麼事都不做來得好。
而在過了半個小時之後,李照祺探完了病,步出醫院大門。
「爸爸!」司祺在前面不遠處朝父親招手。
李照祺微笑地走向母子倆,然後盯著童海霏,還是告訴她了。「剛剛在醫院裡遇到你爸爸。」
「他生病了嗎?」童海霏緊張地問。
「不是,是……他太太因為得了癌症住院。」他不知道該怎麼稱呼。「聽醫生說只剩下幾個月的壽命。」
童海霏一臉的錯愕,好半晌才開口。「我爸爸在照顧她?」雖然很生氣,不想見到他,但還是無法不關心。
「嗯,雖然很多年不見,不過他看起來真的老了也憔悴了。」李照祺徵詢她的意見。「想進去看他們嗎?」
「我不知道……」她遲疑了下,想到要去見那位「魏阿姨」就很徬徨。
「那麼等你想好之後再說。」他也能夠體會童海霏的心情,因為自己何嘗不是如此。「走吧,我們先找個地方吃中飯,司祺想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