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蛇打七寸,羊大任精準抓到了七王爺虛榮又愛出頭的特點。眼看七王爺口風有些鬆動了,羊大任適時補上一句:「連聘禮也不用七王爺煩惱,我已經準備好了,蘭姨要十萬兩——」
七王爺立刻臉又黑了,咬牙切齒打斷他道:「你被狠狠敲了一筆大竹槓,還不自知?老實告訴你吧,跟黃鶯樓的那人交手,我早有經驗。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吸血鬼!給她發現了你這冤大頭願意拿錢出來,別說十萬兩,百萬兩她都敢要,不把你搾乾是不會罷休的。你以為黃鶯樓是誰出的錢?從我這兒,她狠狠敲走了地契房契,還陸續要了我整整五十萬兩銀子!」
原來頭號的冤大頭在這裡!多年來一樁公案終於見了光。早有傳聞說蘭姨本是大戶人家的小妾,後來給休離之後,才在河邊開了黃鶯樓;那大戶人家也真大戶——赫然正是七王爺府!
也難怪蘭姨說起七王爺,總有種難以言喻的恨意。她本該在七王爺府享福的,卻淪落到送往迎來的青樓生涯——看來這一回,蘭姨是藉機在報復!
「王爺,當年為何休離蘭姨?」羊大任忍不住追問。
七王爺揮了揮手,不耐煩道:「她當年不過是個有幾分姿色的小小歌女,男人,不就是圖個新鮮罷了?她貪財就算了,到後來居然還癡心妄想,打起當王爺夫人的主意。這種女子自然留不得,能用銀子打發的便打發掉,有什麼好多說的?」
他與小玉絕不是這樣。羊大任在心裡默默想著。小玉聰慧可愛、才華洋溢不說,對他,是純粹的傾心喜愛。當年他沒錢沒勢時,以及現在功成名就之際,小玉對他都是同一個態度,沒當面罵他、鬧脾氣。
好不容易又能讓她在自己面前使性子了,怎能功虧一簣?不惜代價,也要把她娶回家。
看著羊大任沉默不語,七王爺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當下冷笑道:「你以為你遇上的是千載難逢、潔身自愛的名伎?哼哼,天底下就有你們這些蠢貨。當年我兒子就是中了一樣的邪——」
「王爺,您的公子?」羊大任詫異極了。他聽說過七王爺的長子很年輕就因病亡故,但除此之外,極少聽七王爺主動提起這個兒子,沒想到還有這樣的牽扯在內。
七王爺不肯多說,只是搖頭,勉為其難地說:「算了算了,我就幫你這個忙,上黃鶯樓去一趟。不過話先說在前頭,我只嘗試這一次,若不成功,你就給我死心,不許再糾纏下去。要不然讓吸血鬼纏上了,一輩子沒完沒了。」
「多謝七王爺。」羊大任起身,長揖到地,深深謝過,「只要七王爺出馬一定沒問題的,那就有勞王爺了。」
***
三天之後,七王爺陪同羊大任,重新回到黃鶯樓,登門拜訪。
因為消息早已傳到黃鶯樓,所以裡頭可是開最豪華的花廳迎賓,來伺候的丫頭們個個利落又貼心,極盡巴結之能事,伺候得客人無微不至。但整個廳內的氣氛相當詭異,瀰漫著山雨欲來的陰霾。
蘭姨特別打扮過了,珠翠耀目,粉妝鮮麗,雖上了年紀,依然可以遙想當年的照人容光。她看著七王爺進來時,那臉上的表情又是得意,又是輕蔑,笑得幾乎要合不攏嘴。
「王爺貴人踏賤地,真是黃鶯樓的榮幸。」蘭姨親自為兩位客人斟了酒,「一點薄酒不成敬意,兩位大爺別客氣,請用吧!」
七王爺滿肚子不高興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王爺別喝得這麼急,慢慢喝吧,小心醉了,不好談正事。」蘭姨掩嘴輕笑,「今兒個來,是幫羊大人求親來的?」
她把「求」那個字說得特別響亮,七王爺的臉更黑了。
風水輪流轉,他真的有這麼一天,要回來求她?蘭姨臉上那股子得意啊,真是筆墨難以形容。就像是抓到老鼠的貓,不好好折磨一下,怎能出她多年來心頭一股怨氣?
「我說嘛,羊大人這等才情地位,要娶我們小玉,自然得讓有頭有臉的人出面說媒才是。沒想到還真的請到了七王爺,願意紆尊降貴到我們歌樓——」
「你這女人,廢話沒完沒了。」七王爺按捺不住,虎著一張臉,粗聲開罵了,「有什麼話你就直說,要什麼條件儘管開出來,別再拐彎抹角了。」
「哎呀呀,這麼凶做什麼呢?我可沒見過來求人的態度這麼高傲!」蘭姨掩嘴甜笑起來,笑容十分可怖。
眼看著還沒開始談,氣氛就要整個搞僵掉,羊大任不慌不忙出聲:「蘭姨既然知道我們今日是來求親的,那就好辦了。照蘭姨之前開出的條件,十萬兩的銀票,我已經帶來——」
「十萬兩?!你真要付這冤枉錢?」七王爺選在這時候又炸起來,轉頭怒罵羊大任:「我不是說了,別讓她予取予求嗎?讓我出面說媒還不夠?」
「不夠,自然不夠!」蘭姨突然變臉,厲聲道:「我不但要銀子,要你親自上門來求,還要你現在就跪在我跟前,為你多年前的負心道歉懺悔,求我原諒!」
「你做夢!」七王爺拍桌而起,「我就知道你是借題發揮,乘機為難。不過就是區區歌伎罷了,有什麼了不起?沿河全是歌樓、妓院和酒家,姑娘到處都是,黃鶯樓有什麼好希罕的?羊大任,給我走!」
「哦,是嗎?不希罕?」蘭姨冷冷笑道:「難道七王爺忘了當年令公子雁永濤迷戀的,也正是我們黃鶯樓的琴伎小梅?」
「那又如何?都是過去的蠢事,何必多提?」
蘭姨可是等了多年才等到這個機會,她睥睨地望著七王爺,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那麼王爺可知道,琴伎小梅曾生下一名女嬰?」
沒想到這句話讓七王爺整個人僵住,宏亮流利的罵詞也鈍了,「你明明那時……告訴我說,那名琴伎小梅已經投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