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璟臉色變得很難看。
「原來是戴了地藏王菩薩的法器,可以渡化亡魂,可惜這個東西對我沒用。」他冷冷一哼。「你可看到本藩的大軍?」
明月左顧右盼。「用眼睛看是看不到……」不過可以感覺得到那股無形的力量有多強大。
「是嗎?」寒璟先是低嗤,接著右手往她眼前一揮,嘴角揚起一道邪肆的弧度。「張大眼睛看清楚!」
「哇……」她大叫一聲。
這還是明月活到十八歲,第一次看到「阿飄」,五千大軍的陣容是如此浩大整齊,一個個身穿盔甲,威武肅穆,只是懼於她身上的那串老硨磲手珠所擁有的法力,全部退到好幾尺外了。
寒璟傲然大笑。「看到了嗎?這便是本藩的五千大軍,他們擊退過無數的敵人,更為朝廷立下不少大功。」
「他們……」明月看著一張又一張男性面容,模樣並不嚇人,也沒有缺條腿或少只胳膊,只是沒有一絲表情,眼神更是毫無光彩,不過她知道這些「阿飄」並不是沒有喜怒哀樂的,方才在宮門外頭感受到的就是他們內心的情緒。「他們為什麼全都在這裡?」
「他們是本藩麾下的大軍,自然要跟著了。」他理所當然地說。
聞言,她小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可是他們已經死了,死了就該進入輪迴,投胎轉世才對。」
他笑了,那笑卻讓人毛骨悚然。「那又如何?他們生是本藩的人,死也是本藩的鬼,本藩在哪裡,他們就得跟隨到底。」
軍令如山,五千大軍霎時屈下單膝,齊聲附和。
「吾等願永生永世效忠千歲……」
「千歲千歲千千歲……」
眾人所發出的誓願足以上達天聽、下至地府,任誰也無法動搖。
見他們面無表情地聽命服從,明月又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男人,這麼偏執、這麼扭曲,按照自己的個性,面對這種要不到糖吃便耍脾氣,根本就是個被寵壞的死小孩,應該替他的父母管教一番,可是不知怎麼搞的,卻好想哭,她並不是多愁善感的女生,哭點也很高,還是忍不住地掉下眼淚。
「你哭什麼?」寒璟有些錯愕。
「我……我替這五千個『人』哭……」她用手背拚命抹淚,都死了還被拘禁在這個地方,又無法反抗命令,真是太慘無人道了。
「好一副悲天憫人的心腸!」他冷漠地大笑。
明月嗚咽一聲。「我也替你哭……」
「不必!」話才出口,寒璟全身籠罩著重重黑氣,那團黑氣帶著強烈的惡意撲向明月。
她從小到大見過不少神佛,並不畏神力,卻被這股力量給擊倒了。
人的執念果然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武器……
在昏過去之前,明月不禁這麼想。
這是第幾次昏倒了?
當明月清醒過來,也不禁覺得好笑,坐起身之後,瞧見自己躺在一張寢榻上,再看看週遭奢華富麗的擺設和用品,還真像是古裝劇裡皇宮的場景。
還以為那個人在盛怒之下,會後悔救了自己,想不到還是收留了她,看來是真的很喜歡吃那道紅燒魚,實在是好險,不過慶幸之餘,明月不禁撫摸著戴在手腕上的老硨磲手珠。
她記得父母曾經說過,這是她出生剛滿月那一天,半夜裡突然有位頭戴天冠、身穿袈裟、左手持寶珠、右手握錫杖的師父到家裡來化緣,阿爸就趕緊下廚煮了兩道齋菜和白飯給他,對方臨走之前留下這串手珠結緣,並指明要給自己,事後父母還很奇怪,怎麼會知道他們剛生了一個女兒。
「原來那是地藏王菩薩……」明月口中低喃,只是為什麼要送給她呢?有什麼特別的用意嗎?
「王后娘娘醒了……」
忽然聽到有人說話,可把明月嚇得差點跌下初始榻。
只見兩名宮女打扮的身影從模糊到明顯,讓她不禁瞠大雙眼。「她們也是變出來的嗎?」
宮女聲音平板地開口:「請王后娘娘梳洗更衣……」
「為什麼叫我王后娘娘?」她先是疑惑,然後猜測地說。「因為他是藩王,而藩王的妻子就是王后嗎?」
兩名宮女卻恍若未聞般,自顧自的做著分內的事,不只幫明月端來洗臉水,又為她梳發、更衣。
「這麼熱的天氣還穿了好幾層,等一下不中暑才怪……」明月低頭看著身上用綾羅綢緞製成的衣服,將長髮梳擾在腦後,再綰個髻,又綴上一堆髮釵、珠花,讓她覺得好拘束,動作更不敢太大,不禁歎了口氣。「古代的女人果然不好當,不過言情小說中的女主角好像很少會抱怨這種事,而且一點都不像現代人穿越過去,完全是個古人……」
一個好聽又帶著狂傲的男中音,伴隨著推門而入的男性身影,有些不耐煩地揚聲回道——
「醒來了嗎?」
「醒了、醒了。」明月慶幸已經穿好衣服,不然豈不是被看光光。
見他進門,兩名宮女福了個身,又漸漸消失了。
「總算是醒了……」寒璟哼了一聲,隨意地上下打量她的裝扮。「果然是人要衣裝,只不過稍微打扮,就比之前像樣多了。」
她嘴角抽搐。「我說河神……」
在原來居住的世界,自己可算是嬌俏可人的美女,真不曉得這個平行世界審美觀與眾不同,還是這個男人的眼睛有問題。
「你在叫誰?」
「就算你不想當河神,還是接受了眾生的香火,由不得你說不要就不要。」明月「好意」提醒他。
寒璟臉色一沉。「那又如何?沒有人能強迫本藩。」
聽他開口「本藩」、閉口又是「本藩」,明月翻了個白眼,勉強忍住給他吐槽的衝動,就怕對方真把自己丟進河裡。
「材料和魚都準備好了,再去做那道醬汁魚。」要不是因為看中她的廚藝,早就把這個女人扔進青河。
明月怔了怔。「又要吃紅燒魚?要不要換一下菜色?」
「叫你做就做。」寒璟低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