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商宴還熱鬧著,但皇上卻早早離席,留下滿堂文武和應邀而來的商賈,熱烈討論著今晚的戲碼,推測墨澈已無翻身之日,竟連姘頭都教皇上給弄上手。
討論得太熱烈,沒人瞧見一抹身影疾如流星竄過殿外長廊,不一會,那抹影子幾乎是足不點地,火速來到皇上寢殿之外。
「你來了。」坐在錦榻上的尉遲肅眼也不抬地說。
「凝香在哪?」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理該被押進牢裡的墨澈。
「怎麼,真以為朕會吃了她?」
「她在哪?」墨澈大步向前,黑眸冷絕。
尉遲肅咂著嘴。「我要宮人將她帶到隔壁的暖房,沒碰她一根寒毛,犯不著拿殺人的目光看朕。」
聞言,他才總算安下心來。
「看來那常氏真有莫大的能耐,能教你動了心。」尉遲肅哼笑著。
「別把她捲入其中。」
「沒辦法,誰要她從一開始就介入計劃之中?只好借她當棋子了。」
墨澈攢緊濃眉,無法反駁。
事實上,去年宮變一結束,先皇就駕崩了,但卻不是死於病症,而是有人下了毒,於是肅推測有人在推動計謀,要讓他們成為代罪羔羊。
至於幕後黑手,追查之下發現,正是尉遲御。
就連他會推肅坐上龍椅,不過是因為宮變之時,沒能將肅給一網打盡,怕正面衝突會將自己的野心暴露,坐實弒父殺兄的罪名,繼而失去民心,他才暫時退讓,也為自己博得美名。
當時尉遲御以為就算將兄長推上龍椅,也可以利用外戚的勢力架空他的權力,逐步得到皇位,沒想到肅也不是省油的燈,直到現在,依舊穩坐龍椅。
後來肅到牢裡找了他,和他商議所知道的消息之後,要他在牢裡待滿一年消除尉遲御的戒心,等到一年一度的奴隸拍賣會,再將他押出牢外,篤定尉遲御會買下他,行使借刀殺人。
豈料,凝香半路殺出,破壞了他們原本的計劃。
「不需要借用她當棋子,御已經沉不住氣,否則成衣坊開幕時,他不會邀你一道前來。」墨澈沉聲道:「更不會在一開始,便想要置凝香於死地。」
在成衣坊看見肅時,他已經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於是刻意在大庭廣眾擁凝香入懷,讓肅知道,凝香對他的重要性。
「他要季辛寅送出百商宴的邀帖,為的就是要朕當眾羞辱你,讓你心生妒恨而想要造反……想讓你動怒,鐵凝香是個絕佳的棋子,也唯有做到這種地步,他才會相信。」尉遲肅懶懶地靠在墊上。「朕要是不推你一把,說不準你沉醉在兒女私情裡,早就忘了計劃。」
「……我沒忘,只是希望先將她安頓好。」
「那就讓她待在宮裡,朕就不信誰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動她。」
「不,我可以保護她。」
尉遲肅不禁失笑。「不過是個寡婦,已不是完璧之身,只有你才會當成寶。」
「我不在乎那些。」
「她似乎也不怎麼在乎,否則又豈會大方地和朕談條件?」
「她只是想洗脫我的罪名。」
「那就對了,如果不將禹親王拿下,你永遠沒有洗脫罪名的一天。」尉遲肅長指輕敲著,像是在盤算著什麼。「另外,朕已經將粲從北境調回,應該近日就會抵達,到時候這事得在過年前一併清算。」
「我知道。」
「還有這個。」他從一旁取來一張合約。「交給常氏,接下這一大筆的訂單有得她忙,讓你有空和御聯絡感情,另一方面,戶部那邊一旦知道朕給了合約,必定會立刻告訴御,朕已經得到常氏。」
放眼朝中重臣,十個中有八個是禹親王一派,水可載舟亦可覆舟,他便要反過來利用對方的勢力達成目的。
「……」墨澈垂斂長睫,忖著,今晚過後,肯定又會傳得滿城風雨。
像是猜出他在想什麼,尉遲肅笑得不懷好意。「反正,她早已沒有名節可說,況且,要是能夠攀上朕,總比攀上你好。」
墨澈拳頭緊握。「我和她還是清白的。」
他知道,凝香不在乎世俗眼光,他也不在乎,但是他不能忍受她因為他而必須背負莫須有的惡名。
「……你在大庭廣眾之下抱著她,結果……」
「那是成親之後的事。」墨澈將合約收進懷裡。
「既然如此,你還當眾抱她,那是故意要壞她名節?或者,你愛她,愛到無法忍受有人污辱她?」
見墨澈並有回應,他不禁輕歎,「澈,這不是好事,她已經成了你的致命弱點,為了護她,你說出季辛寅貪污一事,朕要是不辦,顯得太矯情,朕要是辦了,御又可能起疑朕仍信任你……」
「不會再有下次。」
「最好如此,否則任何可能破壞計劃的人,朕……會全數掃除。」
面對斂笑不語的皇上,墨澈睨了一眼,隨即如風離去。
隔壁的暖房前,有尉遲肅最信任的宮人守著,一見到墨澈到來,福了福身便退下。
他緩緩地推開門,黑眸掃過一圈,沒瞧見心上人的身影,心口微窒的同時,聽到極細微的呼吸聲,忍不住啞聲啟口,「凝香?」
「墨澈?」
得到回應,他關上門,發現她渾身發抖地躲在門後,手裡還拿著小凳子,彷彿誰敢靠近她,她就要跟對方拚了。
「是我。」他喃著,伸出雙臂。
鐵凝香瞅著他,再三確定眼前人是她的情人,才撲了上去。
「墨澈、墨澈……真的是你……我好怕你因為我的關係,被關進牢裡永遠出不來。」她緊緊地抱著他,像在確認這不是自己在作夢。「我太自以為是了,我原以為皇上不是個大惡人……我錯了,錯得好離譜,還連累了你……」
「沒有,沒有連累。」他動容地將她摟得更緊。
「我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你。」她抬起婆娑淚眼。「你怎會在這裡?你怎麼離開大牢的?」
打從被押進房,她惶恐不安,怕自己逃不出去,更怕他並非只是被押進牢,說不定還會被惡人皇帝假借任何名義給砍頭……幸好,他還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