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啟瑞你給我閉嘴!我講沒幾句你倒回了落落長一大篇。」彼端的張媽媽翻了翻白眼。「我是要問你,你跟你哥在台北租的那個房子不是還有一間空房?」
他習慣性地摸摸鼻樑。「是啊。我說阿娘,妳想幹嘛?」
「嘿嘿,我要叫以希搬過去住。」理所當然的口氣。
「什麼?」張啟瑞驀地一凜,身體微僵。
「以希啊,就我未來媳婦嘛。」張媽媽呵呵笑。
陳以希?他皺了皺眉。「妳說那個『看到鬼』?」
張媽媽揚聲:「什麼看到鬼!老是幫人家取那些奇奇怪怪的綽號,以前叫人家陳小胖,現在又變成了看到鬼,欸,我說你和以希兩個也真奇怪,以前老膩在一塊,叫你們不要玩在一起你們就硬是要混在一起,你還給我帶她去爬後面的龍眼樹,還抓蟲嚇她,害她摔到樹下,不過還好沒摔出傷,結果她還是要黏著你;但是現在兩個人見到面像不認識一樣,你搞什麼鬼啊?」
「那是她奇怪,看到我像看到鬼一樣。」想起那張見了他不是視而不見就是僵著神色的臉蛋,他莫名惱怒。
「誰要你好好的醫生不考,跑去做什麼土公仔!」張媽媽翻起舊帳。「栽培你跟你哥,也是你爸想說兩個都當醫生那有多好,雖然忙了點,但可以救人,收入又不錯,可是你醫學院突然說不念就不念,還跑去做土公仔。就算真的對屍體有興趣,去念個法醫也好,做什麼土公仔!別說她看到你像看到鬼一樣,講給誰聽誰也會覺得你是被魔神仔附身了吧!人家土公仔可是學歷不高找不到工作的人才去做的。」
「什麼土公仔,媽,現在都叫禮儀師啦,也有人說是送行者。有些大學都開相關課程了,很多大學生畢業後想進這一行還進不了咧,這個工作現在可是很搶手滴。」張啟瑞歎道:「娘,妳信息都沒有去下載更新。」
「更什麼新!聽謀啦!反正你做都做了,好好做就是,我再反對也沒有意思。我打這通電話最主要是要跟你講,以希之前上去考你哥那家醫院的護士,她考到啦,以後就跟你哥同家醫院工作,人家爸媽來拜託我能不能讓你還是你哥多照顧她一下,畢竟她第一次離家,又是跑到台北那種複雜的大都市,跟二林鄉下這邊的純樸還是不大一樣的。啊我是想,你們租的房子還有空房間,就給以希住好了,這樣她可以省房租,也有你們兄弟的照顧,以希爸媽會比較放心。」
跟哥同一家醫院?她畢業後不是都在診所工作嗎?張啟瑞扯了扯唇。「娘親,妳讓一個女孩子跟兩個男人住?妳信息沒有更新就算了,連普通常識都不懂啊?」
「我自己生的品種好壞我會不知道?你們兄弟怎麼可能做那種事!再說你們跟以希從小玩到大耶,又不是不熟。」
他嗤了聲。「媽,妳真是好傻好天真,那種事往往都是熟人才會做的。」
「是哦?可是你們三個從小玩到大,要怎樣早就怎樣了。啊就算有怎樣那最好,反正我和人家爸媽早有共識,以希一定是嫁來咱們張家啦,你不理人家也沒關係了啊,反正她現在跟你哥那麼好,把他們湊成一對也很好,我就早點當阿嬤,哈哈哈!」張媽媽笑得好開心。
早點當阿嬤?她真的喜歡大哥嗎?因為想跟大哥親近,所以上來台北?他心思有些浮,突生的焦躁令他站不住,他換了個站姿,目光不經意被面前牆面上一個小小的、紅帶褐的點給吸引了,他盯著那一點。
「張啟瑞,就這樣說定了喔!」張媽媽說。
說定什麼啊?他回神,掀唇道:「可以叫看到鬼自己找房子住,現在獨居的女生很多,台北也有很多專為單身女性設計的套房出租,管理做得很完善,看到鬼自己住沒問題的。」真讓看到鬼上來住,見了面不也太尷尬?
「你們房間空著也是空著嘛,跟你們住大家有個照應,又省房租。」張媽媽打了個呵欠。「唉呀不管啦,反正我跟以希她爸媽都講好了,他們也很同意,所以以希星期日就會上去,你去車站接他,等她訂好車票了我再告訴你到站時間。我很睏,要來睡了,再見!」喀啦一聲,掛電話了。
「……」什麼跟什麼!他根本沒答應好不好!
「啟瑞,發什麼呆啊?」一隻大掌拍上他肩頭。
張啟瑞收起手機,看著來人。「高檢。」這行業做了幾年,也認識不少檢察官、法醫和警察。
高檢察官瞄了瞄閃光燈不斷的房裡,問道:「你看過了?」
「嗯。裡面看起來是第一現場,死者像是拿刀砍自己,不過……」他指著牆面上那個小點。「那個不知道是不是血跡,而且死者應該有吃了什麼藥,不曉得是自己吃的還是怎麼樣。」他說法含蓄。自己服藥的話應該會有藥罐,目前倒沒發現;如果是把藥罐藏起來或是帶走的話……那就不像自殺了;而如果他的猜測無誤,可就有得查了。
高檢察官靠了上去,凝視幾秒,隨即聽他揚聲問:「這裡采證了嗎?」
張啟瑞見鑒識人員和警察從房裡走了出來,他轉身往客廳走去。
「瑞哥,你去哪?」阿坤喊著。
「回公司補眠。」看起來沒那麼快需要用上他。
「那我怎麼辦?」
他越過警方拉起的封鎖線,脫了鞋套,道:「在這裡等啊。檢座驗完後看他怎麼說,需要搬時打電話回公司叫我。」他需要補個眠,讓頭腦清晰一點,然後他得打個電話回老家給老木,抗議「看到鬼」事件。
******
陳以希看著往來的路人,再看看手機上的顯示時間。
啟惟哥應該沒忘記她今天要上來吧?張媽媽說會讓啟惟哥來車站接她的……也許他還在忙走不開?外科醫生很忙的,她又不是不知道,就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