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有些無辜地瞅著他。
他挑眉。「「怕鬼?」
她皺起秀氣的眉心,點頭。「對、對啦。」
「有什麼好怕?你不是要我找人家媽媽托夢給她女兒,結果真的出現了,你卻怕了?」
「真的遇上時,就知道怕了嘛。」
張啟瑞又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睇著她。「跟我睡你比較安心?」
「有人陪我的話,我就敢睡了。剛剛躺在床上,腦海裡都是早上那個聲音,雖然知道芝慧的媽媽沒有惡意,可是還是覺得怕怕的。」
他點點頭,又問:「所以你不怕色鬼?」
「咦?」陳以希傻傻看他,半晌後似是懂他意思了,就見那張白皙的圓臉從頸項一路紅到臉頰。「那、那不一樣啊。」
「哪裡不一樣?」他興味地看著她。
哪裡不一樣啊……「反正……反正就不一樣嘛。」
他摸揍鼻樑。「嗯,是不一樣,色鬼可以讓你快樂,一般鬼只會讓你害怕。」
快樂?陳以希意會過來時,圓圓臉蛋早已是紅霞滿佈。「什、什麼快樂,我聽不懂啦,我想要睡覺了,你床讓我睡。」推開他擋在她面前的胸膛,越過他。
張啟瑞拉住她手臂,俊臉靠在她耳後,熱息低吐;「這是我房間、我的床,我是不可能睡地板,所以你已經做好準備,確定要跟我睡了嗎?」
決定敲他房門時,根本沒想這麼多,可這刻他話說得這麼暖昧,她心跳不禁快了起來。他、他會對她做什麼嗎?可依兩人現在的關係,就算進展到那一步也很正常,她有什麼好怕的?跟他睡再怎麼樣也好過自己一個人睡,她可不想睡到一半又聽見什麼聲音。
半晌,她轉身面對他,雙腮艷紅如蘋果。「我、我……我準備好了。」
「是哦?」他右手捧心,做出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接著,他一臉惋惜地說:「不過,我還沒準備好,真抱歉,讓你失望了。」說完,他走向床邊,將被子攤開。
陳以希呆怔在原地,也不知道要氣惱他的玩弄還是要害羞自己的響應,她就這樣抱著枕頭,看著他躺上床。
張啟瑞躺平了身子,伸展手腳後,側過身子,單手撐起一頰,看著她,拍拍他身旁的位置。「不是要跟我睡?」
「可以嗎?」她面露喜色,快步接近他的床鋪,見他沒有反對,她踢了拖鞋,蹭上床,然後將枕頭拍了拍,放在他枕頭旁。
張啟瑞只是看著她的動作,待她要躺下時,才慢慢掀唇:「要跟我睡請記得不能搶我被子,你自己回房去把棉被抱過來,我就准你上我床。」
「……」做什麼不早講呢!知他又在玩她,她軟歎了聲,認命下床到自己房裡抱棉被。當她再度踏進他房裡時,他已拉上被子,背過身了。陳以希將燈切換成夜燈模式,然後躺上床,她盡量放輕動作地拉上被子。明明害怕所以睡不著,才跑來跟他擠一間的,可真躺在他身側了,她卻仍是毫無困意……不知道他睡了沒?
她翻個身,看著他的後腦。雖然看起來好像都是他在欺負她,事實上他對她很好;從窗簾那件事開始,還有他買了她的安全帽,一直到他因為她和芝慧的關係而對芝慧做的那些,其買都是有跡可循的,她也慢慢在習慣他那種彆扭的關心。
「啟瑞。」陳以希看著他的背影輕喚。
「嗯。」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之後,我想要你幫我化妝和換衣服。你要幫我化美一點,可是我不要濃妝,淡淡的就好,就是讓我氣色看起來很好就可以了,然後給我圍上你送我的圍巾,那樣我就滿足了。」
張啟瑞頓了下,翻過身來。「你就滿足了?」他哼了聲,又說:「我幹嘛要滿足你?我絕對會把你畫成如花,粗粗的眉毛,黑黑的鼻影,還有又大又紅的嘴唇,再幫你吹高角度劉海的髮型,另外還要在你頭上套絲襪。」
「怎麼這樣啊……」她記得那個女藝人和那個節目,當年每次看每次都笑到捧腹。
「那你幹嘛要比我早走?是不會等我死了再走?你都無憂無煩惱地死了,我卻還要幫你化妝,為什麼我要這麼累?」
陳以希愣了幾秒,突然甜甜笑開,輕問:「你捨不得我比你早走?」
張啟瑞一愣,臉皮發熱,他瞪大眼,道:「誰、誰捨不得啊。」
「你自己做這行業的,應該比我更懂人生無常的道理啊,也應該比我更看得開生死。棺材是裝死人不是裝老人的,誰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
「誰告訴你禮儀師對生死一事就一定很看得開?看別人死和看自己身邊的人死,那感覺怎玉可能會一樣?就算是做了這麼多年了,有時看到哭得很傷心的家屬,也是會覺得心酸,你以為我鐵石心腸啊。」他當然明白人生無常,哪時會發生什麼事誰都預料不到,正因為明白,才棄醫轉殯葬,可也不代表他明白這道理,對於自己身邊人的生死他就能淡然以對。
說白一點,他從事這行業,只是比較知道怎麼讓逝者走得安心、走得無牽掛而已,不代表他不會傷心難過。
「你才不是鐵石心腸,你是雞腸鳥肚……」
「我雞——」張啟瑞只覺莫名其妙,揚聲問:「雞腸鳥肚?」
她抿了抿嘴,提醒他:「關於上次跟你鬧意見的事,我很認真很有誠意跟你道過歉了,但你還沒說你原諒我了。」
「喔,原來是那件事……」想了想,他才說:「既然你都說我雞腸鳥肚了,我怎麼能辜負你?所以這樣吧,等你活到七十歲,我再原諒你,反正我就是要讓你一五直對我歉疚到你七十歲。」他說完翻過身,語聲模糊又道;「別研究腸子了,因為這幾天很忙,我好幾天沒好好睡覺了,先讓我補眠。」
等她活到七十歲……「你這是、這是在承諾嗎?」
張啟瑞只是將被子拉了拉,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