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玉如意是她所見過的,雕工精美不說,光是那質地和色澤,已算是上上之品。不是她自誇,她在百貨公司當公關副理,接觸的品牌眾多,當然也培養了一定程度的鑒賞能力。
「當然,那玉如意是淨度最佳的。」
「那不是……」
「所以必須玩點手法,別讓上頭的人發現就好。」他眨眨眼。
戴銀兒無力地垂下眼。人吶……真的只要長得好看一點,就連隨便眨眨眼都能放電。
她開始懷疑自己的原則被破壞,否則要是依她的個性,深知他這種壓搾他人的可惡行徑之後,她通常會將他的評分直接扣到負,可面對他時,那分數總是加加減減,好像自己私心地在為他說情似的。
「原來你真的是在外奔波。」她隨口說著。
聽他說的煞有介事,就算有一部分是加油添醋,藉此彰顯自己的能耐,但他能說出個中道理,也就代表他確實對金府產業有所瞭解。
「不然你真以為我是個到處玩樂的公子哥?」
當然,他是絕對不會告訴她,他每到一處都能找到樂子,非玩個三、五天才回去。
因為他要讓她知道,他不是不會,只是不想而已。
「是是是,要是待人處世上能更圓融就好了。」
「你錯了,我向來很懂得如何待人處世。」
她忍不住翻白眼,懶得再吐槽他。
「快到了。」金秀外掀開車簾,看了眼外頭。
戴銀兒看向車窗外,週遭很荒涼,放眼望去沒有幾戶人家,而前方盡頭是座山脈,底處有許多人來來回回走動著。
等到馬車駛近,才發現是座規模挺大的礦場。
「金爺。」
「張副官。」
戴銀兒坐在馬車上,看著他和人熱情地攀談。對方穿著一身黑色錦袍外搭一件滾紅邊的比甲,而在場也有許多人穿著類似的服裝,她猜想那些人八成就是金秀外說的官。
而從礦場裡不斷走出的,則是衣衫襤褸的人,緩慢地推著戴滿土塊的推車,有的左邊運去,有的則朝右方走。
其中一人推著,像是體力不支的倒下,連帶的手中的推中跟著倒翻,土塊灑落在正和金秀外談話的官腳邊。
那官員二話不說抽出腰眼皮鞭,咻的一聲朝那礦工鞭下。
劃破空氣的凌厲鞭聲,教戴銀兒瑟縮了下,瞧見那礦工的衣衫破了,慢慢地滲出血來,她不禁倒抽口氣。
但那官竟還抬腳踹了那礦工一下,另一頭隨即有人走來,朝那撲倒在地的人抽鞭子。
戴銀兒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她想阻止,卻是不敢。不是怕挨鞭子,而是怕給金秀外添麻煩。
可是……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竟然不把人當人看,況且那礦工看起來瘦骨嶙峋,還年紀很大了,為什麼……她心裡正難受著,突然瞥見金秀外蹲下身。
她張大眼,看著他伸出了手,以為他是要保護那礦工,然而他伸出的手竟是輕拍著那官員被土塊弄髒的油靴。
瞬間,她的心冷到谷底。
也許是她有所期待,所以當情況不如預期,她才會生出這麼大的反彈。
可是,瞧著金秀外一臉逢迎的表情,對比在他身旁被打得無法動彈的礦工,她整個人發顫著。
分不清是悲還是怒,可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無法面對金秀外。
她穿越到這個時空,從一開始就享受著榮華富貴的生活,卻沒想到貧富貴賤之間,待遇差異如此之大。
而他面對不同身份的人,有不同的面容,他以為她是和他一樣的,但事實上,不一樣!她表裡不一,但她未曾傷害人,總是以笑容面對所有人,可他的笑容只給能給予他利益的人,或是他認定的人。
好可惡……好可悲。
她無法再看著他,於是將目光放在那些礦工們的身上,他們不被當人地被抽打工作著……她不是個有慈悲心的人,也曾經漠視社會中的太多不公,可眼前這一幕,對她的衝擊好大好大……
「銀兒。」
車廂門被打開,金秀外坐了進來,開心地說:「銀兒,待會我和張副官有事要聊,讓並奇先送你回去吧。」
戴銀兒怔愣地看著他。
「銀兒?」她臉色蒼白,嚇得他不禁伸手輕觸她的頰。
「你不要碰我!」
金秀外怔住,不能理解她的怒火是打哪來的,接著瞧見她不斷用力地抹著自己的頰,感覺自己是拿熱臉貼她的冷屁股,他不禁惱問:「你到底是在發什麼火?」
「金秀外,你是見高就拜,見低就踩嗎?!」她低咆著。
「你在說什麼?」他拜了什麼又踩了什麼?
「我真不敢相信你竟劣到這種地步……」他沒有伸出援手,甚至瞧也不瞧那個被打得遍體鱗傷的礦工!
「我到底是哪裡惡劣了?」他也跟著發火。「戴銀兒,你一整天像是找著機會便對我發火,你真以為我會一直忍讓下去?!」
「我找機會對你發火?你為什麼不先問問自己做了什麼?」
「好,你說,說我做了什麼!」
「為什麼你可以冷眼無視那被鞭打礦工?為什麼你可以狠心到這種地步?」她以為他不過有點公子哥傲慢,可她現在發現,他不只傲慢而且還冷酷無情。
「你真的很莫名其妙,那些三等奴關我什麼事?」
「那個礦工受傷了,我才不管他到底是不是三等奴!」
「三等奴是被押解拍賣的罪犯,注定就是要勞動到死,這是都闐王朝律例,我把他們買回來,當然是要物盡其用,他們不中用挨了罰,關我什麼事?況且也不是我動手的!」
金秀外對她的疑惑越來越深,總覺得她未免太不解世事了。
「好,就算他們是罪犯,就算勞動是對他們的處罰,可也不該這麼嚴苛吧,尤其你……對那些官拍馬諂媚,對那些奴隸卻是極盡苛刻……為什麼要勢利到這種地步?」
真正教她痛心的是那個對比……
「我拍馬逢迎有什麼不對?你知不知道我金府要養多少人?我又為什麼要對奴隸好?他們是奴隸,是他們自己成為奴隸,又不是我逼迫他們的,他們是死是活,與我何干!」金秀外惱怒咆哮著,聲響大得讓在前頭駕馬車的並奇都不住回頭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