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歲真微揚起眉,問:「嫂子身子有恙?」
「一點小毛病,你可別跟秀外說,我怕他擔心。」
他沉吟了下。「我是認識一個醫術頗佳的大夫,雖然年紀算輕,但是鮮少有他醫治不了的病症,不過他的名號在崆峒城並不響亮,因為他幾乎都在外頭行醫。」
戴銀兒喜出望外。「那麼,他人可有在崆峒城?」
真是天要助她,竟連如此特別的大夫都讓她給遇上。如此一來,就算他待會出入這裡,能認出他的人不多,再加上晁歲真的口風滿緊的,這消息八成是傳不到秀外的耳裡。
「他幾乎都待在聚祿城和碎陽城,不過巧的是,他近來剛回崆峒城,就住在隔壁街上,請他過來,花不了一刻鐘的時間。」
這消息幾乎讓戴銀兒開心得飛上天。「那麼,不知道能不能麻煩晁爺替我走這一趟?」
「這有什麼問題?我去去就來。」
「多謝晁爺。」
如晁歲真所說,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他就帶來一個人。
那人長髮束起,身穿錦袍,五官極為秀美,竟有種雌雄莫辨的美……重點是,他看起來實在不像個大夫啊。
「子禮,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的金少夫人。」晁歲真簡短介紹。「嫂子,這位是衛子禮。」
「少夫人。」他笑瞇眼,讓那張五官精美的臉更討喜。
「衛大夫。」她點點頭,感覺這個人反倒像是從哪找來的紈褲之弟,實在年輕得有點不像話。
「少夫人別瞧我模樣年輕,我行醫已十幾年了。」衛子禮壓根不在意她打量的目光。
沒辦法,只能怪他長得太好看。
「不不,你別誤會,我是覺得你長得……」戴銀兒猛踩煞車,因為就怕自己言行失當,又讓丈夫不開心,或者是讓晁歲真誤以為她在勾引人,那她又要背上一條罪名。於是,她趕緊轉移話題,「那麼,要在哪裡看診?」
如果可以,她是希望在房內,而且別讓晁歲真在場。可是,她又怕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惹閒話。
真是的,不是她要龜毛,這個年代真的很麻煩。
「這個嘛……」
「對了,嫂子,玉家馬隊就要出發了,我去幫秀外做最後的清點。」晁歲真突然插來一句,「要是出錯的話,可就不好了。」
「真是讓晁爺費心了。」戴銀兒說著,不禁想,老天幫她幫到這個地步,要是祂可以成全她肚裡沒有孩子,不知道該有多好?
「那麼——」衛子禮笑問著她。
「我要伸左手還是右手?」
「都可。」
他走到她身旁,瞧她最後伸出右手,便伸出兩指,往她脈門一按。
戴銀兒瞧著,懷疑這兩指按著是能夠按出什麼名堂來時,便聽他道出,「少夫人……中過毒呢。」
她眼皮一顫,抬眼瞅著他。
中毒?
「少夫人還能活著,要不是鴻福齊天,就是極受老天眷顧了。」
戴銀兒幾乎是屏息地看著他。她突然想到自己並不是這身體的真正主人,而這個大夫要是醫術過人,是否會看出什麼……她一心想要確定自己是否有身孕,卻沒去想,當大夫替她把脈時,可能會發現更多秘密。
那麼……她艱澀地嚥了嚥口水。「大夫,我的身子可有任何異狀?」
「異狀?嗯……」衛子禮垂著長睫,狀似沉思,可唇角偏偏噙著玩味的笑,嚇得她快要說不出話。「這天底下無奇不有,要說異狀嘛,應該就是……少夫人,你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轟的一聲,戴銀兒呆住。
她的眼前一片黑,心緊緊地縮痛著,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的肚子裡擁有了孩子……有個生命在她的身體裡形成,而且日漸茁壯。
早就猜想到結束,一旦成真時,還是對她造成衝擊。
因為,她必須做出抉擇。
「三個多月?」她顫聲問。
「是,目前胎兒狀況還不錯,沒什麼大礙,倒是你有點心火,不過別擔心,抓兩帖藥,消除心火,少胡思亂想,就沒什麼大礙。」
戴銀兒垂下眼,壓根沒聽他在說了什麼,她滿腦子想著,三個多月……正牌戴銀兒嫁進金府,也不過是三個多月……
時間上完全吻合,那就代表著她肚裡的孩子,是西門恭的……那麼,毫無疑問的,她能做的,只有那件事。
第十三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過了晌午之後,金秀外回到鋪子,瞧戴銀兒氣色極差,原本是要找大夫診治,但在她強力的拒絕之下,他只好讓並奇先送她回去休息。
回到桃花源,她整個人始終恍恍惚惚,躺不住,也坐不住,索性便往外走,來到獸圈。
「小秀!」
獸圈太大,有灌木和假山阻隔了她的視線,她看不見小秀在哪,只能站在柵欄外不斷地呼喚。
她需要一個伴陪陪她,因為她剛剛做了一個非常殘忍的決定。
儘管藥因為秀外回來而未交到她的手中,但她知道,為了未來,那藥她是非吞下不可。
可是,她好猶豫、好掙扎。
這孩子沒有錯呀……為什麼她卻得這麼狠心地了斷孩子的性命?
「吼……」
聽到一道低狺聲,她抬眼望去,瞧見小秀已經奔到柵欄邊,朝她伸長了前腳,她想也沒想就將它抱出柵欄外。
小秀一見到她,便開始撒嬌,在她懷裡磨蹭著。
戴銀兒被它給蹭得勾笑,然而同時,淚水卻冷不防地滑落。
「小秀,我好可惡……」她蹲在柵欄邊哭得泣不成聲。
她知道所有事情的原由——戴銀兒和西門恭本是兩小無猜,可卻因為門第之見被拆散,嫁給了素不相識的金秀外,膽怯懦弱的她最終還被人下了毒……
偏偏她不能告訴任何人,因為她無法向人解釋她是來自二十一世紀,死後莫名地附在戴銀兒身上……這事,就連她自己都覺得玄奇,又有誰能相信她?
一旦說破,她等同背負紅杏出牆的罪,在這個嚴苛的時代裡,這孩子說不定也活不了,就連西門恭也會被波及,而秀外,又要他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