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嗎?
多疑像種子植在心中,瞬間抽走了她所有力量,讓她再也走不動,腳下一個踉蹌,朝前撲跌而去。
她下意識地護住肚子,身子結實地跌在冷硬的青石板路上。
抬眼,不見任何人朝她伸出手,只有一陣陣如浪潮般的嘲笑聲,她掙扎著要起身,不願向任何人示弱,因為她一點錯都沒有,她不接受這種毫無道理的公審,就算是被迫遊街,她也要抬頭挺胸。
然而,才站起身,還未站穩腳步,就有東西朝她丟來,她下意識地縮著頸,雙手護著肚子。
喀的一聲,她頓了下,垂眼看著掉落在地的石頭。
她愣愣地看著,直到鮮血緩緩地滴落石板。
好半晌,她抬眼,朝丟擲石頭的方向望去,竟是焦一還有金秀外以往的幾個狐朋狗友。
「不要臉的女人,竟然紅杏出牆,懷了別人的種,還將姘頭給帶回金府!」其中一人高聲喊著。
「像這種女人,要給她一點教訓!」
說時,他們又丟出石頭,鼓動著在場的百姓,有人跟著丟石頭,甚至丟菜。
戴銀兒咬緊牙,蹲下身,用身體保護著肚裡的孩子。
但石頭如雨,打在她的頭上,背上,謾罵聲四起,穢物髒了她一身。
她疑惑,為什麼她要忍受這一切?
這個世界沒有公平正義,沒人要聽她解釋,沒人問事情始末,而這一切,全是因為這個孩子……可是孩子有活下去的權利,她至少要保住他,她必須保護他。
可是,她要怎麼保護?
正忖著,手中的枷鎖遭到扯動,她被迫朝前撲去,腹部朝地面撞擊。
「啊……」她痛呼出聲,瞬間爆開的痛楚和電流般竄到末梢,冷汗彷彿從每個毛細孔中迸現。
她抽搐著,可那些人還不放過她。
突然,一顆石頭砸向她的眼,痛得她連喊都喊不出聲。
「快走!」前頭的官差不住地扯著。
「等一下……求求你……我拜託你……」她氣若游絲地喃著。「我肚子好痛……」
然而,她的哀求換來的卻是——啪的一聲!
圍觀的人嚇得發出尖叫。
戴銀兒瞪大眼,連回頭的力氣都沒有,臀上傳來的火辣辣刺痛,教她想起她在礦場看見官員鞭打奴隸,不過是一下,便已是皮開肉綻。
痛楚如漣漪般蕩漾開來,在她的肚裡爆開說不出的痛楚。
「走!」官差硬扯著。
她如破布娃娃般被扯起上身,瞬間,像什麼從肚裡脫落,她感覺下身一片濕漉漉。
「哇!血,她流了好多血。」
圍觀的人尖聲喊著,她想回頭看卻動不了,而身下的濕黏以可怕的速度蔓延,她幾乎可以感覺到孩子即將離開她……可這怎麼可以?他還那麼小,一旦離開她的身體,他要怎麼活?
「求求你……找大夫……」她聲淚俱下地哀求著。
要怎麼欺凌她都沒關係,可是孩子有活下去的權利!
「快起來!」官差用力扯著。
「求你……」孩子……孩子……
「還不起來?!」
啪的又是一聲,現場響起陣陣抽氣聲,戴銀兒無力地閉上眼,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這個世界太可怕,竟然可以無視生命到這種地步……她無能為力,她保護不了孩子了。
「觀貞!」
熟悉的嗓音傳來,她張不開眼,但是她知道那是誰。
孩子,再撐一下下,爹來了……她不斷地安撫著肚裡的孩子,希望他別走得太快,就算這個世界不是很美好,但她想要讓他看看藍天,讓他跟她在這一片天空下呼吸。
「走開!全給我走開!」金秀外發狂似地吼著,直接騎著馬衝入人群,直到人群散開。來到她的面前時,他渾身顫慄,分不清是憤怒還是悲傷。
他無法移開眼,難以置信地看著那渾身是血的纖弱身影……她的眼、她的頭被鮮血覆蓋,她的身上被鞭子抽打得皮開肉綻,刺眼的紅幾乎染滿她……
「觀貞……」他啞聲喃著,顫巍巍地將她抱起。
「大夫……孩子……」她喃著。
「歲真,大夫,快!」他頭也不回地吼著,緊緊地將她摟進懷裡。
為什麼?為什麼才一天的光景竟發生這麼大的事,為何為等他回來再處理,為何要這樣對待她?!
「誰!是誰准許你們這樣對待我的妻子!」他目眥盡裂地吼著。
他怒目掃過,官差不禁瑟縮著,忙道:「我不過是奉命行事……」
「金秀外,你的妻子懷了野種,你居然還要她,真是讓我佩服!」焦一隔著人群喊道。
「給我閉嘴,那是我的孩子,是我的!」金秀外瞪著焦一,瞧他手裡還把玩著石子,瞧她身邊掉落好多石子,瞬間,他明白了。那個敗類根本就是挾怨報復!
他不會放過他們的……斂笑而寒鷙的瞳眸,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記這每一張臉,他對天發誓,他們加諸在她身上的所有痛楚,他絕對要他們加倍奉還!
「還不快將她的枷鎖腳鐐打開!」他朝官差怒吼。
官差沒了主張,只好趕緊將枷鎖打開。
「秀外!」人群另一頭,晁歲真拉著衛子禮高喊。
他趕緊小心翼翼地抱著她朝衛大夫的居所而去。
「好冷……」她不斷地顫著。
金秀外垂眼看著她,驚見每走一步,地上滿是鮮血,那血順著他的腳步蜿蜒,教他膽顫心驚,但他還是勉強勾著笑,軟聲道:「沒事了,有我在,不怕。」
一進房,他要將她擱在乾淨的軟榻上——
「等等,她背上有傷,讓她側躺。」衛子禮趕緊阻止。
金秀外立刻扳動她,讓她側躺著。
瞪著那幾乎染紅的衣衫,衛子禮順著被鞭破的衣料緩緩拉開,只見她整片背部除了鞭傷還有被石子丟擲的瘀痕。
「孩子……秀外,救孩子……」她氣息奄奄,伸出手摸索著他。
他趕緊抓住她的手,安撫著。「好。」
衛子禮把著她的脈,眉頭深鎖,無言地看著他。
金秀外以氣音問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