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過去在蓮香樓做小二多年,名叫小伍,為人有情有義,一聽說蓮香樓要重新開張,二話不說馬上歸隊。
「小二,我們的馬蹄鮮蝦餅和松菇烤兔肉怎麼還不來啊,你趕緊去廚房催一催,我們酒喝得正盡興,沒了配菜多無趣?」
「客官別急,咱們大廚說了,這兩道料理的火候很重要的,您且耐心等等,好菜馬上就能上桌!」
他答了一聲,快步跟到廚房門前,就見大掌櫃正問著小掌櫃,何時該將兔肉下鍋。
為了節省聘請人的開支,也是避免招牌菜做法外流,莫香自告奮勇擔當大廚,她對下廚很有興趣,打小就在灶間繞著廚子腿邊學藝,才十六歲年紀,做菜資歷超過十年,喬淇一說菜,她領悟力極強,偶爾還能舉一反三,給出不錯的建議。
「七兒,你怎麼知道這猩唇的做法?這可不是普通常見的食材呢。」莫香曾疑惑的問她道,事實上,在更加瞭解七兒後,她真不懂憑七兒那家徒四壁的家境,怎麼能如此見多識廣,她甚至還識字。
喬淇每每都打哈哈岔開話題笑著帶過,總不能告訴她,自己前輩子過著錦衣玉食的大小姐人生吧。
小伍問了何時能出兔肉後,見小掌櫃也出了廚房來,笑道:「小掌櫃,您想出的秋季食補宴菜色很受客人歡迎,有不少人詢問,想定日子辦筵席呢。」
喬淇聽了很高興,這食補宴的主意是她曾經用過的食品企畫之一,從前晨風身子虛弱,時常生病,她聽人建議中藥食補能改善體質,且藥性溫和、無副作用,便著手研究,孟晨風吃了一陣子雖頗見療效,卻依舊不足以挽回他生命的流逝。「那就太好了,今日抽籤的情況如何?」
「目前還沒有人抽中免餐費的簽,一文錢菜的也是,免三成的被牛老爺抽中了,還剩四個名額,至於免兩成、免一成的分別是三個和七個。」
「知道了,看來還行,現在才晌午,記得每個時段抽中籤的人數得平均些,才不致惹得晚上上門的客人們抱怨。」她囑咐一聲,探頭看了看滿座的大廳,又問道:「我弟弟到哪兒去了?」
「剛剛給三樓的客人喚去提水了……」
兩人說話間,大門外卻來了三個意想不到的客人。
「阿龍、小墨子,你們說看看,那丫頭是不是很不夠意思,如今都成了這座氣派酒樓的掌櫃,也不懂得弄些好吃的來給我這老頭嘗嘗,以前倒還提懂得做人的……」
這來人正是當日喬淇做菜給他吃的老乞丐朱角,四處張望打量著蓮香樓,嘴裡喃喃抱怨著,充滿委屈。
「師父,您老人家能不能長點記性,我都說多少遍了,別叫我小墨子!」聽起來像公公,他可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漢。
跟在老乞丐身旁另一個少年,他不像衣衫檻樓、頂著蓬頭亂髮的阿龍和朱角,一看就是十足的乞丐樣,縱然穿得一身黑,卻是整齊乾淨,只是儘管口稱師父,對朱角的態度卻不能說是尊敬。
「老前輩,我想是這幾日酒樓剛開張,七兒太忙碌才沒去找你,她心裡肯定是念著你老人家的,咱們現在去找她和八兒,看看他們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因為了節省人事開銷,蓮香樓大門外並不像一品香那樣還有夥計看著,三人於是大刺刺的進了大門,走在小徑上。阿龍看到蓮香樓三重飛蒼反簷,美輪美奐,頗受震撼,他從沒出入過這樣的地方,多半只是遠遠觀望,真正站到近前就覺得有股壓迫感襲來,會覺得侷促,舉步艱難,正猶豫著該不該進門,那一對師徒倒是毫無顧忌的直接進去。
「哇!好香哪,你也快聞聞,這是烤兔肉的香味,光聞這焦酥的香,肯定是只又肥又壯的大野兔。欸,你說這丫頭真是的,有好肉也不留給我,就只惦念著臭銅錢,無情無義!」
朱角發完牢騷,肚子立刻很配合的發出咕嚕叫聲,墨盡日完全不想理他,逕自抬頭往滿座的客人掃了掃。
「小二,你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放了兩個乞丐進來,難怪我聞到一股臭味,真噁心!還不快把他們趕出去,這教我怎麼吃得下飯?」席間客人發現三人立刻叫嚷起來。
「哎喲,客官抱歉了。」小伍接著趕緊大呼上前,「喂,那老頭和小子,要飯別往人家的門面來行不行?懂不懂得規矩啊,還不先到門外等著。」
阿龍和朱角已被小伍推著往外走,阿龍大喊道:「我們來找七兒!」
推拉間,忽地聽到一聲呼喊——「等等!」
喬淇到二三樓巡視完畢,剛好下樓,就見小伍在驅趕兩人,一旁有個少年冷眼旁觀,像在看好戲。
「小掌櫃?」小伍聞聲抬頭一望。
「他們是我的朋友,我帶他們進雅間裡坐。」對喬淇來說,朋友不分身份貴賤、衣飾新舊,只要認定是朋友,自是真心誠意招待盡興。
如果不是因為要做菜給朱角吃,她和阿龍也不會認識,蓮香樓要買掉的消息更不可能傳進她耳裡,說起來,招待他們吃一桌當作「仲介費」也不為過。
吩咐小伍後,她旋即招呼朱角和阿龍到二樓雅間,卻見方才在一旁看好戲的少年也跟了上來,阿龍立即介紹——
「七兒,這是老前輩的徒弟墨大哥。」
喬淇見對方約是十六七歲年紀,眼大而長,眼尾上挑,是對十足的桃花眼,盼睞間流波閃閃,雖然面上斂著冷漠,表情酷酷的,眼底卻有抹藏不住的興味。
喬淇向他問候了聲,墨盡日卻只一點頭,不知為何,這耍酷的作風讓她想起那日救了自個姊弟的那個恩人,不禁又打量了他片刻,不過當時自己根本沒瞧見對方的模樣,此刻自然看不出什麼。
墨盡日倒是趁機打量喬淇一番,這七兒和八兒近來老是聽師父掛在嘴邊,他曾偷偷跟蹤觀察過,有回還救了他們,那八兒還好,這叫七兒的丫頭倒真是有些特別,行事跟一般的閨女或是村姑野婦很不一般,似乎像介於兩者之間,多了點他形容不出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