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每個人、每件事都隱隱約約有感覺,就算沒有記憶,我和他們之間都沒有距離感,可我卻一點都不記得你,不管是你身上的味道還是你的聲音,我對你的一切一點記憶都沒有,這代表什麼?」
方慶至緊抿著嘴。
她瞇緊眼,深吸口氣道:「代表我們不相愛,要不然就是……」
「不可能!」他吼著,氣息紊亂,但一會便鬆開她,自嘲地笑著。「也對……這也不是不可能的,高中三年,如果不是我主動接近你,你不會和我成為死黨,畢業時,如果不是我先告白,你也不會追上我的腳步……所以,你說得對,也許你根本就沒有喜歡過我。」
他笑著,搖頭失笑,而那雙面對他人冷漠,面對她卻繾綣濃情的眸,正淡噙著淚光。
許夕夏怔住,暗惱自己怎麼把脾氣發到他身上。
她不可能不喜歡他。儘管她不記得一切,可是在林子閃過的一道聲嗓很熟悉,那是他的聲音,像是在某段旅程中,他教她如何分辨方位,那嗓音是裹著濃濃笑意和無限愛戀的……
如果她不喜歡他,她又怎會因為他帶著吳欣寧回房而悶悶不樂?
如果他不曾在她心裡留下半點影子,為什麼她剛剛會不自覺就走到他的門前?
至少有一點,她是確定的,他愛她,可是,她卻用最尖酸刻薄的話傷他。
「你把我困在這裡,轉身離開……為什麼失去記憶的不是我?」他低啞喃著,一行淚滑落他漂亮笑彎的唇。
「你不要這樣……對不起,我……對不起……」許夕夏手足無措地跪坐在他面前,不知道要怎麼安慰他。
他緩緩抬眼,輕輕握住她的手。「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你在我面前,可是你不知道我是誰……其他人,你都隱約有印象,可是唯獨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八年的時間,怎麼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有,我有感覺啦……」瞧著他不斷滑下的淚,教她不捨地伸手擁住他。「對不起,我會想要撮合你和欣寧,是因為我覺得你跟她很搭,因為我覺得我怎麼也想不起你,不想耽誤你……」
他總是從容不迫,總是霸道強勢,所以她從沒想過他竟然有這麼脆弱的一面,此刻,在她面前,他像個無助的大男孩,不是坐在辦公室裡,用流利英語和人談判的精英分子。
方慶至輕吐一口氣,像是把積壓在心間多時的恐懼擔憂吐出,而後輕輕地把臉枕在她肩頭。「我沒有要你想起我,我只是想跟你重新談一場戀愛……你不需要因為想不起我就覺得內疚,或感到有壓力。」
她呆住。他怎會知道她內疚?她沒告訴任何人呀……
「我認識了你十一年,許夕夏,你以為這段時間的相處都是假的嗎?你忘了,但我記得很清楚。在高中畢業那一年,我們開始交往,那時的我也不過是十八歲的小毛頭,你當然覺得沒距離……而我現在的努力都是為了你,為什麼反被你視為距離?」
「我不知道……也許是因為我自卑吧……」
「為什麼要自卑?我就愛這樣的你,開心地畫著你最喜歡的畫,等到休假時,我們會一起去踏青爬山,偶爾去打打籃球……只有你能陪我天南地北地去,我可不要一個連踏青都穿著高跟鞋的女朋友。」
許夕夏聽著,不禁笑出聲,笑落了一滴淚。「你真的好過分,為了試探我竟然利用欣寧,你沒有想過她會難過嗎?」
「我跟她溝通過了,這經過她的同意……她比你還清楚,我對你的感情。」他輕撫著她細軟的發。「你以為我為什麼會幫你準備外套?你以為那些食材是誰要服務人員準備的?也只有你會讓我大費周章地安排,讓我甘心為了你努力,再苦也笑著面對。」
她聽著,想起他為了渡假,還特地把工作提早完成……突地腦袋閃過一件事,她不由得脫口問:「你……不是跟我求婚了嗎?」
他一楞,抬眼看著她。「你想起來了?」
「沒,我聽山莊的人說的。」
方慶至無所謂地笑著。「我跟你說有什麼用?你把一切都忘了。」
「可是……」
「光是靠近你,你就想逃了,若再告訴你有婚約,不是存心逼你去死?」
許夕夏聞言,忱然大悟。
原來,他早已猜中她的感受,所以不敢躁進,按部就班地靠近,就怕一下靠得太近,會讓她逃得更遠。
「況且婚戒也不知道被你丟去哪了,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麼?」
「可是為什麼沒有人知道?」
「你說要給大家驚喜,要我保密。」
許夕夏呆掉,沒想到搞了老半天,全都是自己出的餿主意。偷覷他,見他微嘴笑意,柔得她心頭發軟,也在這時讓她發覺他們靠得有多近。
「我要去洗澡了。」她低頭找換洗衣服。
「在這裡洗。」
「咦?」
不要吧……
第4章(1)
「今晚在這邊睡。」方慶至堅定道。
許夕夏瞪大眼,那神情像是活見鬼般的驚駭。
「我……可……我跟韶晴和幼嘉說好要睡同一間房。」
「那間房只有一張雙人床,三個人住太擠了。」
「可、可、可是……」
「我們是情人,睡同一間有什麼不對?況且,你現在知道我求過婚,你也答應了。」
紅暈慢慢爬上她的臉,因為她想到,如果她已經答應求婚,感覺上就好像任人怎麼宰割都不能說不……
「當然,如果你想要——」他蓄意拖長尾音。
「要什麼?我不要!」她想也沒想地吼著,臉紅得像剛煮熟的蝦。
他笑得壞心眼。「那就沒辦法啦,既然你不想要跟她們擠,那就只能跟我湊合了。」
「嗄?」
「我剛剛是要問你,要是你真不習慣的話,你可以和她們擠,不過你這麼大聲地告訴我,你不要,所以,去洗澡吧。」他指著浴室的方向。
許夕夏呆住,開始懷疑自己處在自投羅網的可憐狀態,她現在就像只不知死活的小蟲,被困在大魔頭的網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