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聽聞城裡有幾間府第的公子在糾纏鈴蘭的事,她卻不在意,反倒有些沾沾自喜、與有榮焉,還總是讓鈴蘭丫頭出府辦事,就像在炫耀般的,才會發生這事。
回想這幾年鈴蘭丫頭在她身邊聰明伶俐又蕙質蘭心的服侍,她對過去這段時間鬼迷心竅的虛榮心感到懊惱不已。
還好那丫頭沒事,沒有就此意外喪命,否則她連懊悔都來不及了。
在翠兒領路下,段夫人來到鈴蘭養病所在的下人房,只見那丫頭正一個人孤伶伶的躺在臥榻上,身邊空無一人。
「怎麼沒人在這兒照顧她?」她不悅的問。
「回夫人,白天奴婢們個個都有工作,所以……」
「所以就把她一個人丟在這兒嗎?」段夫人冷聲道。
「夫人息怒,奴婢們一直都有在輪流照顧鈴蘭,只是得先將自己分內工作做完才行。」翠兒趕緊福身解釋,怕夫人誤會。
大家都知道夫人特別寵愛婢女鈴蘭,她們又怎敢不用心照顧呢?
況且鈴蘭雖受夫人寵愛,卻從未恃寵而嬌,一口一聲姊姊、姊姊的叫她們,有好吃、好穿、好用的東西也從未藏私,都會與她們分享,讓她們想討厭都難,見她生病了又怎會不擔心、不照顧她呢?
段夫人還未及說話,一名端著湯藥的婢女突然推門而入,然後被站在屋裡的夫人嚇了一大跳。
「夫人。」小喜趕緊福身。
「那湯藥是給鈴蘭丫頭喝的?」段夫人的目光落在湯藥上。
「是。」
聞言後,段夫人的臉色微霽,再度將目光轉向臥榻。「鈴蘭清醒過來了?」
「回夫人,還沒,但大夫說她隨時會醒,要奴婢先煎藥,等她醒後給她服下。」小喜恭敬的回道。
段夫人聽後點了點頭,便沒再說什麼了。
此時,原本靜臥在榻上的鈴蘭卻突然囈語了起來。
「……爺……對不起……夫人……」
「她在說什麼?」段夫人蹙眉問。
翠兒貼靠到鈴蘭嘴巴側耳傾聽。
「對不起……夫人……對不起……對不起……夫人……夫人……少爺……」
「她在說對不起夫人,對不起、對不起夫人。」翠兒起身回道,落了後頭的「少爺」兩個字。
段夫人一陣心軟與心疼,上前坐在床畔,伸手輕撫她消瘦的臉喃喃自語,「這個傻丫頭,都病成這樣了還記掛著不能服侍我,說什麼對不起,這個傻丫頭。」
翠兒和小喜不由自主的對看一眼,真的很羨慕鈴蘭,平平都是奴婢,她卻能讓夫人如此上心,真好。
不知是感覺到有人在輕撫她,或是本就該清醒,躺在榻上的鈴蘭輕動了一下,緩緩地睜開雙眼。
「夫人,鈴蘭醒了,她醒了!」站在臥榻旁的翠兒見狀喜聲叫道。
「醒了?」段夫人也有些心喜,目不轉睛的看著鈴蘭出聲問她。
鈴蘭半晌沒有應聲,只是呆愣愣的看著她,雙眼眨也不眨的瞪視著她,就像是不認識她般的有恍惚、有茫然、有震驚、有難以置信,還有一堆令人看不明白的情緒摻雜其中。
「夫……人?」她開口道,語音沙啞,既茫然又疑惑。
「怎麼?不會病了幾天就連我都不認識了吧,你這丫頭。」段夫人打趣的問,見她醒來就放心了。
「夫人,真的是您嗎?」
鈴蘭疑似在夢中的伸手去撫主子的臉,突如其來的舉動把段夫人嚇了一跳,也把一旁的翠兒和小喜給嚇壞了。
「鈴蘭!你在做什麼?」翠兒大聲斥喝她,隨即忙不疊的轉身替她向段夫人請罪。「夫人,對不起、對不起,鈴蘭她是病傻了,腦子燒壞了,才會做出如此大不敬的動作,請您原諒,對不起,對不起。」
聽見聲音,鈴蘭將視線轉向她。
「翠兒……姊姊?」她覺得有些困惑,翠兒姊姊不是在一年前因賣身契約期滿回鄉了嗎?怎會還在這兒?
「鈴蘭,你快點向夫人道歉,請求原諒呀。」翠兒催促道。
「是呀,快點請夫人原諒。」小喜在一旁也忍不住的開口說。
聽見另一個聲音,鈴蘭將目光轉向小喜,瞬間睜圓難以置信的雙眼。
「小喜姊姊你真的是小喜姊姊嗎?你不是在兩年前已經死了嗎?」她難以置信的盯著小喜說。
此話一出,嚇呆三人。
「你在胡說什麼?該不會真的燒壞腦子了吧?」小喜皺眉,一臉憂心的轉頭看向段夫人。「夫人……」
「叫人去把李大夫請來,快去。」段夫人當機立斷的命令道。
「是。」小喜領命,立刻飛奔而去。
鈴蘭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麼發生,又怎麼會發生在她身上的,只知道她投井自盡後醒來,竟回到了自己十五歲那年,因風寒大病一場的時候。
感覺像是一場夢一樣,但人死後還會作夢嗎?
若說以前的種種才是一場夢,她卻無法相信,因為過去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話、每一天、每一夜的一切她都歷歷在目,記得一清二楚,所以她知道那絕對不是一場夢而已。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在接連幾天想不出所以然後,終於放棄再想,因為再想也想不明白。
這一切她更不敢輕易對人言,就怕被視為妖魔鬼怪、妖言惑眾。
至於自個兒一開始那種種奇怪的言行,她只能感謝上蒼讓她重生在大病時,因為有大病一場做為幌子,沒人會把她醒後莫名其妙的胡言亂語當真。
重生,重來一次的人生。
多麼的不可思議,又多麼的感謝上蒼,讓她擁有重新再活一次的機會。
死過一次讓她感悟許多,也像另一種重生。
這一次,她一定要阻止一切悲劇的發生。
這一次,她一定要勇敢,把握住所有機會,讓自己不後悔。
這一次,她一定要改變段家的命運,創造屬於自己的幸福人生。
鈴蘭躺在床榻上,信誓旦旦的想。
這是她重生醒來後的第三天,夫人疼愛她,特許她多休息幾日,正好讓她有時間思索並接受這不可思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