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緒沒有回答他,因為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明白自己欠他一個道歉,可又說不出口——在她情緒仍然紛亂的現在。
「我給你惹了麻煩,我很抱歉。」他說:「不過我不後悔揍了那傢伙。」
她一點都不意外他會這麼說。
「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那麼對你,相同的事情再發生一次的話,我還是會做出同樣的反應。」
她沒出聲回他,只是靜靜的聽著。
「我知道你是很不容易才爬到現在的位置,但我還是不認為你得忍受那樣的屈辱。」
他說的全對,她無法反駁,可在這個現實殘酷、弱肉強食的世界裡,有時是不得不捨棄尊嚴的。
難道為了生存,他從來不曾委屈過自己嗎?
「你是個我行我素的人。」隔著門板,她終於回應了他,「你的自我意識太強,不知道這世上有很多人都是這樣忍氣吞聲求生存的。」
門外,他沉默了好一會見才道:「你就這麼在乎這份工作嗎?」
她在乎的是自己在背後付出的努力,以及她努力的目標,可她無法坦白告訴他。
「你什麼都不知道……」她幽幽地道:「不要再說了,我想休息。」
門外不再傳來征也的聲音,但她知道他還在門外。她感覺得到他。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一聲極不明顯、若有似無的輕歎,然後,他自她房門前離開了。
*****
「高橋,你在搞什麼?!」
裡緒才踏進辦公室,森江課長就朝著她大聲咆嚀。幸好她料到今天有一場硬仗要打,做了十足的心理準備。
「你知道山下部長有多生氣嗎?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工夫才跟他建立起關係?」
顯然地,山下部長已經向森江課長告過她的狀,而且還狠刮了他一頓。
裡緒沒有解釋、沒有還嘴,只是沉默的站在上司面前任他臭罵。他的高分貝音量引來隔壁營業一課的注意,許多人都佯裝經過的在門外探頭探腦著。
「山下部長說他不再跟我們簽約,除非你引咎辭職。」森江說。
聞言,裡緒心頭一震。果然,山下部長提出了這樣的要求,一切都在她意料之卅T。
「高橋,我早就提醒過你不要搞砸的。」森江冷然一哼,「現在是你捅了摟子,可別怪我。」
「森江課長。」這時,奧田博史走了進來,「到底發生什麼事?」
面對奧田博史,森江的語氣緩和下來,「我昨天要她代替我去拜會光野商事的山下部長,結果她竟得罪了對方。」
「喔?」奧田博史若有所思的看著她,「高橋,你對山下部長做了什麼?」
裡緒抿著嘴,什麼都不願多說。
要是她一時意氣的說出「山下部長是個色胚」這樣的話,只怕會把事情搞得更難以收拾。儘管現在課長十分生氣,但只要她姿態放低,也不是全無轉彎的餘地。
「森江課長,」這時,見裡緒受了委屈卻無法為自己辯駁的和田趨前說道:
「這事不能怪高橋小姐,昨天其實是山下部長他——」
「和田。」裡緒打斷了她,以眼神要她別再多說。
和田壇起眉、抿著嘴,一臉不甘。
「森江課長,」裡緒神情堅定地表示,「我會去拜訪山下部長,並請求他的諒解。」
「你聽不懂嗎?他要你離職。」
「請先讓我試試。」她直視著森江,「如果他還是無法原諒我的話,我會自動請辭。」
「高橋,等等。」
裡緒正準備步出公司二樓大廳的門口,身後傳來了奧田博史的聲音。
她停下腳步,轉過身,而他很快來到她面前。
「妳要去光野商事?」
「嗯。」她點頭,「我要親自去跟山下部長道歉。」
奧田博史眉頭一擰,「我看他不會那麼輕易就原諒你。」
「真是那樣的話,至少我已經努力過了。」關於這件事,她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你是個聰明人,應變能力也很強,怎麼會讓事情變成這樣呢?」他不解地問。
她不想多談,只是輕描淡寫地回答,「說來話長。」
「是山下部長想佔便宜,對吧?」
聞言,她一怔。他知道山下部長的惡習?
「那是他的壞習慣。他很喜歡對年輕的女職員下手,我們營業一課也曾經跟他接觸過,所以……」
「所以你知道他會對女性做出不禮貌的行為?」她問。
「碰到這種事,大家都是忍一忍就過去了。」
見他臉上沒有一絲為女性打抱不平的憤然,裡緒心中很震撼。
「職場有時對女性並不公平,不過那也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他一歎。
「女性職員不是酒店小姐。」她神情一凝,「難道男性職員或是男主管一直都將女職員做這樣的利用嗎?」
迎上她嚴厲的目光,他微楞。「話不是這麼說,大局為重,有時是得對客戶的行為睜隻眼閉只眼。」
「這麼久以來,你漠視了多少次同樣的事情?」裡緒沉聲問他。
奧田博史一頓,「高橋?」
「真是丟臉。」她冷然直視著他,「你知道我為什麼挨巴掌嗎?因為我沒漠視這種事,我盡我的力量去保護下屬。就算我得被迫離職,至少我也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奧田博史啞口無言,一臉羞愧,急著為自己辯駁,「高橋,我只是——」
她神情凜然地,「我終於知道我為什麼一直拒絕你了,你果然不是我要的那種男人。」說完,她轉身邁開大步,抬頭挺胸的向前走去。
第6章(1)
雖然裡緒氣征也衝動行事,無端把事情鬧大,但她必須說,至少他是個正直、值得敬佩的人,就算遭遇性騷擾的人不是她,相信征也也不會漠視它在眼前發生。
她現在要到光野商事去負荊請罪,不是為了她自己,而是為了負起應負的責任。
因為她的處理失當,可能使公司失去一個重要客戶,身為東海商事的一員,她不能讓公司遭受這種損失。
她很清楚山下部長不會輕易放過她,而她也已做好辭職的打算,只是在這之前,她得將公司的損失降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