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掠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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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之,無論如何,慕容世家傳承數百年,極盛不衰,早早便訂下族規,若為雙生子,後者必將沉潭,以絕後患。

  數百年後,一對雙生子,破了這族規。

  長子慕容韜為主,注定一生尊榮,而次子慕容略,在慕容夫人的強力抗爭下並未沉潭,放逐二十年後,於得知真相的慕容韜的堅持下回歸。

  「對不住,為兄不知此事,讓你平白受這二十載的苦。」

  分離了二十年之後,再見面那一日,親自前來的慕容韜是這麼對他說的,帶著淡淡的心酸,訴說愧意。

  望著眼前這張與自己相仿無二的面容,據說曾與他無比親密、共同呼的男子,他其實一點感受都沒有,留在姥姥家或是回到那個早早便將他驅逐的家,完全沒有差別。

  這二十年間,每一年的生辰,他都盼著,不求別的,只想著至親心裡頭若還記得有他,來陪他吃上一碗壽麵,也就夠了,不求其他。

  一年又一年,壽麵總備著,等到涼了、餿了,那顆曾燃過一絲火苗的心,也一年年冷了、餿了。

  如今再來,又有何用?

  慕容韜心中有愧,昨日,莊裡上下大肆慶祝著他二十歲生辰,美酒佳餚,滿室歡騰,而這名與他同胞所出的弟弟,卻邊個陪他吃碗壽麵、給句祝賀的人都沒有,若不是叔公醉後說溜了嘴,至今他仍被蒙在鼓裡。

  如今面對么弟無法諒解的冷漠指責,他一句也無法為自己抗辯,當下也沒多想,便捧起那碗放了一夜、走味的冷壽麵,一口口吃完它。

  「我不祝人年年有今日,今日前的一切並不值得回顧,你的將來,從明日開始,我向你起誓,而今而後,我慕容韜有的,也必有你一份。」

  未料他會有此舉,慕容略怔然。

  分清是他的行徑,還是句句懇切的言語打動他,最終仍默然首肯,隨他回了慕容莊。

  此舉決定得突然,慕容韜原是盤算著要將西苑打點好,從此便屬他所有,可他冷冷一句。「為何你東,我西?」

  只因東為主,歷任以來的家主,向來居於東苑。

  所以,還是有差別,不是嗎?不過嘴上說得動人罷了,哪能真無差異?

  隨身侍從聽聞,個個變了臉色,慕容韜僅了一頓,旋即笑道:「說得是。我原是想讓你有自己的院落,可這一細想,如此各分東西,與過去又有何不同?要不,你就與我同住東苑吧,兄弟分離多年,我也想與你好好培養生疏的情分。」

  一路以來,他處處刁難,慕容韜卻似乎不以為意,無止盡地包容、珍寵,就好似他只是個被冤屈了、正鬧著彆扭的小男孩,好生安撫便是。

  他承認,最初是心存惡意,對這人,他一點感覺沒有,若能撕下那張偽善面目,倒也快意。

  激到了後頭,成了慣性。

  反正,他就是個禍胎,早在出生那一刻就已被認定,那又何苦辛勞去扭轉什麼,不玩白不玩。

  最多就是再被扔出慕容莊,一回生,二回也就熟了,他已不是孩子,天大地大,不是非留在這裡不可。

  他知道這府裡由上到下有多不歡迎他,愈是對慕容韜忠心耿耿的,就愈是看不慣他的蓄意欺凌,就像那個總是默默跟在慕容韜身後的女子。

  她討厭他,極端地討厭,他知道。

  每每他又出言刁難,她眉心一蹙,礙於慕容韜一句「見略如見我,凡視我為主,便不得對他稍有不敬」的宣告,才始終隱忍,不發一語。

  最初那一個月,他與慕容韜同桌而食,同室而眠,也真如最初誓言,慕容韜有的,也必為他留了一份,任何事,他開了口,慕容韜不曾拒絕過他。

  一日,他閒得慌,在苑內走走晃晃,經過議事廳,不經意聽見莊內幾名資深管事與慕容韜的對談內容。

  管事們隱忍了許久,終是大膽諫言。他們倒有默契,對他這般縱容那妄求無度的么弟行徑,深覺不妥,更怕是的那人恐有貳心,意欲取而代之。

  慕容韜一笑置之。「那又如何?慕容家的一切,本來也是他的,我已經獨佔二十年,他若真有意取而代之,只需一句話,我也不是給不起。」

  誰稀罕?

  人人盡當這慕容家主之位多了不起嗎?他打一開始,就不曾看在眼裡,這個家不要他,他也不稀罕,難為群忠僕,日日防著家賊,枉作小人。

  他冷冷扯唇,腳下欲退,不經意撞上一雙冷瞳。

  啊,是他疏忽了,慕容韜的小影子,有他在,哪會無她呢!

  「他是真心待你。」

  打他進慕容莊以來,除去主子的交代,不曾私下對他說過一句的女子,頭一回開了口。

  好一個忠心為主。

  他不是不知道,她看著他的眼神始終多有保留,謹慎地代主防著他,他若無異心,她也不會與他為難。

  壞胚子劣性一起,偏愛哪處喊疼哪處踩。「多謝提醒,這倒是個不錯的籌碼。」

  她蹙眉,瞧了他一眼有,最終抿唇,安靜佇立廳外守著,不欲多言。

  嗟,無趣。

  「要不要賭賭?我若真要對他使壞,你防不防得了?」她不理他,他偏要激她,壞胚子行事,但憑快意,不需理由。

  女子聞風不動,目不斜視。

  就在此時,廳內傳來慕容韜清朗聲律。「略,是你嗎?怎不進來?」

  他撇唇,拋給她「瞧,機會這不就來了」的眼神,旋即朝內應聲。「是我。」

  她眉目一動,還是跟了上去。

  慕容略暗笑,這一室如臨大敵、繃緊心緒的模樣,瞧得他有趣,刻意道:「我在這裡,方便嗎?」

  「哪有什麼不方便的,來,這裡坐,你也該熟悉熟悉家裡的事業,要有興趣,隨時跟我說。」

  「家主——」

  慕容韜冷眼一掃,威儀自生,底下無一敢再妄言。

  他依言邁步,踩上幾級階梯,往上座那騰出空來的主位坐了去,光睥睨底下那一干人等的神色,就值了。

  他狀似無意地翻了翻眼前成疊帳冊,以及遍佈各地產業所回傳、有待批示的營運概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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