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傻子……不管嘴上說得多大方、多好聽,其實她還是怕得要命啊!
在今天以前,她從不知杜醫師有過未婚妻,而且還是個那麼溫柔動人的女子,全身上下散發著我見猶憐的楚楚風姿。
別說男人會為她動心了,就連同為女人的自己,都不禁自慚形穢起來,好像胖女僕站在白雪公主面前,也只有幫人家拎裙尾提鞋的份。
王有樂完全不用絲毫想像力就可以輕易描繪出,當杜醇和古嘉兒並肩而立時,該會是怎樣一幅賞心悅目的美麗畫面?
王子和公子,俊男和美女,一個高大修長,玉樹臨風,一個纖秀飄逸,出塵不染……
「停停停!」她急急拉回那瀕臨走火入魔的自卑感,忍不住對自己生起氣來,「王有樂,夠了喔,哪有這樣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就算對方身材幾乎只有你的二分之一,皮膚比你白比你細,長相又比你秀氣精緻好看,那又如何?杜醫師現在喜歡的是你,又不是她,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就算他們曾經是未婚夫妻,那也已經是驢年馬月前的事了,杜醫師不都親口證實,早在五年前,古嘉兒就已經不是他的未婚妻了嗎?
「再說誰人沒有過去呢?我以前還不是以為高大偉就是我命中注定的那個人,後來才知道他只是路過的青蛙,杜醫師才是我真正的王子,對吧?」她對自己加油打氣。
人要向前看,不能老是沉湎於過去,這樣才能帶給自己和別人幸福,不是嗎?
「杜醫師,你放心,往後你的幸福將由我負責守護,」她握緊雙拳,激動地朝天空揮了揮,「誰都打不倒我的!」
夜深人靜,晚風寂寂,王有樂在門口做完加油手勢後,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哈——啾!」媽呀,好冷。
她揉揉鼻子,顧不得再自我精神訓話,急忙摸找出鑰匙開門進去。
*****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之間彷彿有種默契,誰也沒有再提起古嘉兒的事。
好像一切本來就不值得多談,古嘉兒的出現與存在,完全與他們的生活沒有任何關係。
但王有樂常常發現杜醇在發呆。
有時是前一個病人和下一個病人預約咨商時的中間空檔,有時候是午餐時間,有時候當她準備下班了,去敲診間的門時,一推開,發現他對著長窗外漸漸變綠的公園景色出神,連聽都沒聽見她。
她默默地看著他,心知肚明,有些什麼還是改變了。
但是她願意陪著他,給他時間,去處理完那些曾經擁有過的情感痕跡。
雖然杜醇表面上是個看似苛刻難搞、驕傲優越的完美主義男,但是她知道,其實他的心軟得跟棉花糖沒兩樣,還有著他自己絕不承認的、溫暖與長情的珍貴特質。
就算時間過去五年了,再見到昔日曾相愛過的女人,他如果連一絲絲感覺都沒有,那就是冷血動物,而不是她心儀戀幕的杜醫師了。
她會等,她願意等,等到他終於釐清了混亂糾葛的情感,真正走出來的那一天。
就像當初他一直默默地支持著因情傷而意志消沉的她,給予她療傷的時間和空間。
她輕輕地關上診間的門,將獨處的時間和空間留給他。
王有樂收拾著大背袋,抽屜裡還有一包忘記吃的洋芋片、兩條巧克力……真是稀奇了,她居然還會有忘了「吞完」的零食?
她搖了搖頭,將洋芋片和巧克力收進袋子裡,決定留到晚上租片回家看的時候,統統拿出來吃掉。
王有樂輕手輕腳地將玻璃門上那塊「看診中」的牌子翻過「休診中」,然後關上門——
「不好意思,我可以跟你談談嗎?」
她背脊一僵,頓了幾秒後,若無其事地回過頭來,面對古嘉兒。「好。」
古嘉兒開著一輛白色的歐寶小跑車,王有樂一坐進車子裡,坐得靠她近些,鼻端就繚繞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淡淡花香,一種很幽致淡雅的香氣。
她的心微微一震,眨了眨眼睛。
美麗的女子,果然連身上都有獨特的香味,她想到自己只用「綠的藥皂」,身上永遠都是一股香茅味,好處是蚊蟲不近身,但是一點也不羅曼蒂克,連半點勾人心魂的性感氣質都沒有。
停!王有樂,不要再拿大石頭硬自己的腳了!
她清了清喉嚨問道:「我們要去哪裡?」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到我朋友開的一家畫廊咖啡館好嗎?」古嘉兒溫柔地徵求她的同意。
「我沒意見。」說是這麼說,但王有樂腦子裡渾現一個念頭:她沒有開畫廊咖啡館的朋友,仔細想來,她的朋友都是賣鹹酥雞的大叔、開漫畫影視出租店的大姊、轉角超商的工讀生小弟、麥當勞早班的阿姨……
她荒謬滑稽地發現,自己好像再度輸了人家十萬頭馬身的距離啊。
就在王有樂胡思亂想的當兒,車子駛進一處透著十足藝術造型的咖啡館草坪前。
「到了。」古嘉兒拉起手煞車,熄了火。
她點點頭,解開安全帶,開門下車,袋子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她魂不守舍地隨手接起。
「你在哪裡?」杜醇低沉的嗓音傳入她耳裡。
「呃……就有那麼一點事……」她心猛然一跳,像當場被逮到做壞事的小偷般,結結巴巴了起來。
「為什麼沒等我一起下班?」他隨即恍然,有些好氣又好笑地道:「說,是不是又偷跑去吃違禁食品?這次是什麼?鹹酥雞?東山鴨頭?」
「才不是!」她在瞥見古嘉兒傷感的眼神時,本想大發嬌嗔的話頓時卡在喉嚨。「咳咳咳,晚點我再打給你,就這樣了,拜。」
不顧杜醇的抗議,她匆匆掛斷手機,想想不放心,索性直接關機。
「是他?」古嘉兒嘴角浮起惆悵憂傷的笑。
王有樂也不知道自己在內疚個什麼東西,吞吞吐吐了大半天才點點頭,「嗯。」
「阿醇雖然很霸道,很大男人主義,但是他表達出的那種純男性的佔有和保護欲,卻總令人覺得很窩心。」古嘉兒神情陷入了往日美好的記憶裡,輕輕淺淺地笑了起來。「以前他老是嫌我太瘦,怕我營養不均衡,也都用這種凶巴巴的口吻要我多吃點、要我健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