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這一刻,她的承認,見證了他這麼多年的心痛,並不是可笑的自虐和幻覺。
「有一樣東西,我珍藏了很久,一直想讓你看看。」她輕輕地握住他的手,「可以嗎?」
他沒有回答,只是緊緊地盯著她。
她主動牽著他,祈盼懇求的眸光凝望著他,彷彿害怕他隨時會改變心意,隨時會從她身邊離開。
最後,他們來到她住的地方,古嘉兒牽著他拾階上樓,推開一扇雪白門扉,那是她的穿衣間,暈黃溫暖燈光當頭打下——
那件婚紗……手工繡制,裙擺綴著小小珍珠……古典而美麗的式樣,眼熟得令他的心狂跳了起來……
「這是……」他聲音有些瘖啞。
「五年前,你為我挑選的那襲婚紗。」古嘉兒淚眼迷濛地望著他,低聲道:「我一直保留珍藏到現在,我一直沒忘記我們的約定……你說過,希望有一天能親眼看著我為你穿上它,走過紅毯,來到你身邊。」
杜醇不敢置信地盯著那襲當年他費盡心思,由國際知名華裔婚紗設計師親自量身製作的古典手工婚紗。
五年前的點點滴滴,剎那間全湧回他腦海——
嘉兒,我要你成為世界上最美的新娘。我的新娘。
晶瑩淚水滾落雙頰,古嘉兒走到他面前,毫不猶豫地投入他懷裡。
「阿醇,對不起。我愛你。」
杜醇閉上眼睛,腦中亂糟糟的,但這一刻,他卻沒有辦法狠心將她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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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指尖傳來火燒般的疼痛,王有樂這才回過神,手指急急自滾燙的鍋沿抽回,痛得心一緊。
她怎麼一整晚心神不寧的,明明只是煮個泡麵,剛剛切青菜的時候切到了手,打雞蛋的時候連碎蛋亮都掉進去了,現在好不容易泡麵煮好,連端個鍋子都會被燙到。
她魂不守舍地用棉布手套端起鍋子,來到客廳,坐在地上要吃時,這才想起忘記拿筷子和湯匙。
「王有樂,夠了喔!」她甩了甩頭,嚴厲警告自己。「杜醫師不過一個晚上沒打電話給你,用得著這麼失魂落魄的嗎?」
她強迫自己專注在吃晚餐這件事上,拿來筷子和湯匙,一口一口吸著面、喝著湯……直到湯鍋見底。
肚子雖然飽了,可是不知怎的,心卻空落落的。
「他說要和古嘉兒碰面,把話說清楚,不知道現在兩個人談得怎麼樣了?」她喃喃自問。
都快十點半了,他們還在談嗎?
古嘉兒放棄了嗎?願意釋懷了嗎?
他是不是忘了應該打通電話讓她知道結果,好讓她安心些?
她忍不住抓過手機,想按那組熟悉的電話號碼,最後還是遲疑了。
有樂,要對他有信心才是啊!
何況他們那麼久沒見面了,想打開捆綁了五年的心結,又怎麼能是幾個小時的時間就能解決的?
王有樂頹然地把手機扔回原位,雙手接著沉重的腦袋,對著喧嘩熱鬧的電視屏幕發起呆來。
*****
第二天是週末,王有樂昨夜等到很晚很晚,最終還是沒有等到杜醇的電話,甚至連一封簡訊也沒有。
他一定是心情很沉重,很複雜,所以覺得很累,這才沒有限她聯絡的吧。
她在床上輾轉了大半夜,天剛亮就躺不住,翻身下床匆匆忙忙刷牙洗臉,隨便套了件毛衣和寬版的棉布褲,踩了雙帆布鞋就往外衝。
四十五分鐘後,她一手拎著永和豆漿大王的早餐,另一手拿出手機,鼓起勇氣撥了電話。
「喂?」那熟悉的嗓音自手機裡傳來。
聽起來很疲憊,還透著一絲倦然的寂寥。
她心下不由得絞擰起來,所有刻意想裝出的輕快,剎那間被滿滿的忐忑不安取代了。
「我吵醒你了嗎?」
杜醇沉默幾秒,才溫和地道:「沒有。你在哪裡?」
「在你家門口。」她清了清喉嚨。「我,呃,帶了早餐。」
「上來吧。」
她把手機塞回背袋裡,惶惶然地走到守衛森嚴的鍛鑄大門前,等待大門開啟。
終於進了典稚的迎賓大斤,經過警衛禮貌的詢問,王有樂按下通往他住處的樓層電梯鈕,不知怎的,心就是跳得異常厲害。
行了行了,現在又不是在演偶像劇,杜醫師也不是那種三心二意的風流痞子男,才一個晚上就喜新厭舊……呃,喜舊厭新……反正她用不著在這邊自己嚇自己,剛剛杜醫師不也很自然地叫她上樓了嗎?
如果他家裡窩藏著舊情人,他閃躲都來不及了,哪會那麼大方坦蕩地幫她開門?
「就是嘛,神經兮兮的。」她拍拍胸口,順順氣,圓圓臉龐終於釋然地笑了起來。
才一走出電梯,王有樂就看到穿著白色V字領毛衣和黑色長褲的杜醇,英俊迷人地佇立在她面前。
他在等她……
她心一放鬆,臉上的笑意更加燦爛。
「鮮蔬燒餅和春卷!」她笑嘻嘻地揚起手上的早餐。「我沒有買垃圾食物啾!」
「謝謝。」杜醇伸手接過袋子,眸光低垂,逃避她熱情的笑眼。「我們進去吧。」
王有樂沒有發覺他的異狀,逕自笑道:「本來還想幫你買杯小麥草汁的,可是這麼早,大部分的店家都還沒開門——啊,糟糕,我怎麼連豆漿也忘記買了?」
「坐。」他將整袋食物放在乾淨的桌面上,走過長餐檯,打開冰箱門。「要喝鮮奶嗎?」
她訕然一笑。「呃,喔,好呀。」
他替她倒了一杯鮮奶,放在她面前。
「怎麼了?你不坐下來一起吃嗎?」她打開外帶的提袋,略感奇怪的看著他。
「好。」他在她斜對面坐了下來,英俊臉應有一絲憔悴,有些欲言又止。「有樂——」
「嗯?」她將鮮蔬燒餅遞給他,自己拿起春卷咬了一大口,含糊地問:「怎樣?」
他搖了搖頭。「沒什麼,等吃完再說。」
她那口春卷登時堵在喉頭,花了好大力氣才嚥了下去,小心翼翼地道:「你有事要跟我說嗎?」
杜醇眼神複雜地望著她,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