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氣氛太詭異了,董秀清自動自發坐在大哥身旁,又是挾菜,又是遞紙巾,服侍得比正牌老婆還慇勤。
整個場面安靜無聲,修養好的宋家長輩能不發火,盡量做到來者是客的禮數,但年輕人可不同了,宋子錳毫不客氣地站上火線。
「我們有邀請你嗎?董小姐?今天是我們的家族聚會,不歡迎外人參加。」
董秀清柔柔笑著。「或許不久我就不是外人了。」
所有人忍不住驚呼。
只有姜曉源依然沉默不語,只是就算臉上的表情平靜,也看得出來掩藏的傷心。
宋子言始終注意著她的反應。秀清選擇這種衝動的方式逼他面對問題,但她沒料想到,在她自信滿滿地起了頭後,他沒有如她預期的提出離婚,他在意的是妻子受傷的眼神。
他心中的答案已逐漸浮現,越來越清楚,是他的行為、他的關心誤導了秀清,今天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必須由他來解決。
宋子錳怒不可遏,站起身,手掌往桌面上用力一拍。「你神經病啊!沒見過第三者像你這麼囂張的!」
董秀清凝視宋子言的眼神深情款款。「我不是第三者,她才是第三者,我和子言一直都是相愛的,她應該成全我們。」
姜曉源低頭不說話,雙手在膝上交握。
宋子錳快氣炸了。「什麼叫我大嫂是第三者?他們結婚了,還是你要看到他們的結婚證書才會覺悟自己才是第三者!」
「結了也可以離婚。」
宋子言推開董秀清的手。「夠了。」
「你必須選擇,子言。」
宋子言平靜地說:「我答應照顧你是因為你是我學妹,沒有其他的。」
董秀清不為所動。「只因為是我你學妹?」
「對。」宋子言清楚地表明。
董秀清起身,依然優雅溫柔。「我先離開了,伯父、伯母,再見。子言,我在家等你。」
她飄飄然地來,又飄飄然地走。
宋子勤目瞪口呆。「大哥,你哪兒惹來的神經病啊……」
宋子錳氣到快吐血。「大哥,你怎麼又和她扯在一起?她不是去美國結婚了嗎?」
宋子言一句話。「吃飯。」
就算子錳和子勤有再多的好奇和憤怒,也只能在大哥的命令下噤口。
曉源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沒看兒子一眼,這讓宋母更加憂心。看來曉源會回娘家絕對和董小姐有關。
唉,怎麼回事?難道兒子還對她念念不忘?
「曉源,晚上住下來吧,明天早上陪爸爸媽媽去爬山。」解鈴還需繫鈴人,兒子和媳婦避不見面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她必須製造他們相處的機會,因為她很清楚,只要一離開主屋,兩個人必定是各走各的。
「媽……」姜曉源直覺想拒絕。
宋父立刻幫腔。「奶奶明天才會由日本回來,她很想你,你留在家裡迎接她回來,她老人家一定會很開心。」
既然是長輩的要求,姜曉源也只能答應留下。她明白他們的用意,或許她應該換個角度思考問題,把自己當成鴕鳥、回娘家避不見面也解決不了問題,她是不是應該找宋子言好好談談?
她留在主屋,宋子言也沒離開。下午,她陪婆婆去上插花課,宋子言甚至主動要求當司機,還帶著筆電邊寫訴狀,邊等她們下課再一起回家。
婆婆對兒子的表現笑呵呵,姜曉源卻有不同的想法。她深信他無故獻慇勤,其中必有目的,宋子言突然變身為模範老公,肯定有問題!
「你不去北投?」趁著婆婆和朋友閒聊,姜曉源找到自己丈夫,打算挑明。
「我沒必要去北投。」宋子言沒停下手邊的工作。
她很習慣他和她在一起時,可以分心同時做很多事。「我們就不用虛偽了好嗎?我知道你想去找她,沒關係,你可以去,真的,車不用留下來,我會跟媽搭計程車回家,也會幫你找理由,就說加班,你覺得怎樣?」
「你希望我去北投?」
她聳肩。「不是我希不希望,被愛情沖昏頭的人不是都捨不得分開一秒種嗎?」
「你很大方,很想把我送出去?」
姜曉源嗤之以鼻。「心都不在了,留個空殼有用嗎?」
宋子言的手終於離開筆電,他由襯衫口袋拿出一樣東西,接著拉過她的手,堅定地將婚戒套在她的指間。
「你忘了戴婚戒。」
她忘了好久了,從台中回來的那一晚之後,她就沒戴過這枚婚戒了……
不,不該是這樣的,她試著拔下,她不能再被他偶爾的柔情所迷惑,她不是已打定主意要離開他了嗎?她不能再有半點期待……
宋子言瞇起眼,不悅地看著她的反抗。「如果你把它拔掉,我會另外再買九個一模一樣的婚戒戴在你十根手指上。」
他是宋子言,她知道他說得到做得到,但她很生氣,他為什麼又要給她期待和希望?
「你這樣做有意義嗎?」
宋子言伸出左手,他的手指戴著另一隻婚戒。除非洗澡和睡覺,他沒拿下過自己的婚戒。「曉源,我並不想放棄我們的婚姻。」這就是他的答案,就算年輕時有多少的愛戀,但他已經體會到,平靜安寧的婚姻生活才是他想要的,她是他老婆,他對她有責任。
「你不是不要我了嗎?」她說,不想把自己弄得像怨婦,卻控制不了語調中的哀傷。
宋子言掬起她的手就唇,輕輕在婚戒上印上一個吻。「我要給彼此一個機會。」
他選擇了他的家庭,將秀清當成需要照顧的學妹。當這想法透徹清晰之後,他覺得無比的輕鬆。
「別耍我……」她含著淚,又哭又笑。
他拭去她臉頰上的眼淚。「我沒耍你。」
「最好是,說不定過兩天你又忍不住跑去北投找她……」女人就是這麼容易哄,他選擇了她,之前的委屈便隨之煙消雲散。當然心裡沒疙瘩是騙人的,但,一切終會平復。
「我會去找她,她是我學妹,我答應過會照顧她,不過僅止於此。你是我妻子,是我一輩子的責任,是比秀清更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