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滅口,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其中一名太醫命硬,逃過死劫,把所有真相都告訴了我!」趙繼哼道。
「就只是這樣?一個太醫隨口捏造的謊言,你就當成了真相?」駱尋的目光和話語同樣的冷銳。
「他是死裡逃生,從鬼門關爬回來的,如果他說的不是真相,那麼什麼才是真相?」趙繼嘶聲吼道。
「爹,您別再說了。」趙晚余有所顧忌地瞟向駱雪一眼。
「為什麼不要我再說?」趙繼朝她喊道。「既然都要死了,在死之前我就偏要罵一個痛快!」
「爹,我求您別再說了!您因為罵駱雪而死值得嗎?您怎麼都不為我和娘著想?自從您被抓走以後,娘每天以淚洗面,您要是死了,她也決定不想再活下去。爹,我不要您死,娘也不要您死啊!」
趙晚余心急地握住父親的手,深怕她的努力功虧一簣。
趙繼像被一鞭子抽醒了,他怔怔地凝望著趙晚余,喃喃地說道:「晚余,爹對不起你和你娘,只是這一步走下去就沒有回頭路了。誰願意死?爹也不願意,可是總要有人敢出來揭發他的惡行,總要有人肯犧牲,如果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只會把他這只妖獸養得更可怕,他會成為南周國權勢最大卻最陰險狠辣的人。」
趙晚余很清楚父親嫉惡如仇的固執脾氣,她無法指責父親,因為她的倔強脾氣就跟父親一模一樣。
「有一個偉大的父親就有一個偉大的女兒,一個為國家犧牲自己,一個為父親犧牲自己,你們父女兩人當真非常偉大。」駱雪冷笑地為他們拍掌。
趙繼呆愕住。什麼意思?
「為我犧牲自己?」他用疑問的眼神看著趙晚余。
「爹,我想要您活著,就算是為了娘也為了我,只要您好好地活著就好。」
她暫時不想讓父親知道太多,怕他知道了會承受不住。
趙繼直直盯住她的雙眼,然後再轉過去看著駱雪,駱雪眸中的寒意讓他心下一凜,他不禁打了個冷顫。
「晚余,你千萬不要被他騙了!不管他說什麼你都不要相信!」他猛然握緊她的手,不安地壓低聲音警告她。「他怕我揭露他的醜行,怎麼可能讓我好好活著?只要我活著一日,他就會擔心我繼續寫他的醜行。晚余,他若告訴你會讓我活下來,那都是假的,你不要被他騙了,千萬不要被他騙了!」
趙晚余望著父親充滿懷疑的聲音和眼神,忽然覺得他不再是以前的父親了。
以前的父親會用理性思考,不會盲目質疑一切。
自從那個躲過死劫的太醫踏入家門那一刻起,就徹底改變了他們全家人的一生和命運。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她心中掠過一種奇怪的感覺——她並沒有那麼相信父親所相信的那個「真相」。
在父親與駱雪之間,她內心暗暗選擇了相信駱雪,她直覺那個太醫說的話並不全然是真的。
可是,父親被那個太醫影響太深,對駱雪已經有了根深蒂固的成見,就像此刻,當她把對駱雪的偏見抽離時,她眼前所見的一切便完全不同了。
這個地牢遠和她心中所想的大不相同,她看見父親的囚室分成兩間,裡間有床和浴盆,外間寬敞,用具齊全,雖然沒有窗戶,卻也是纖塵不染,不但沒有骯髒污穢,沒有臭蟲老鼠,也沒有看見任何刑具。
囚室裡的父親除了目光狂亂了些,也瘦了一些以外,頭髮衣服都還算整潔,沒有傷痕也沒有血跡,看不出有任何被刑求逼供過的痕跡,所以先前駱雪總是用刑求逼供來威嚇她分明就是謊言。
然而看見謊言的「真相」時,她反而心窩暖暖,更加相信駱雪會實踐對她的承諾。
「爹,您相信我,您不會有事的。瞧,您雖然被關進來,但駱雪並沒有折磨您也沒苛待您對嗎?他既然答應我會放了您,就一定會放了您的。」
她放柔了聲音,試著讓父親冷靜下來。
「你竟然為他說話?」趙繼霍然變了臉色。「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沒有……」她無力地搖頭。
「不可能沒有!否則他為什麼要答應你?你憑什麼讓他答應你?」
趙繼不敢想像,光是一個念頭就讓他渾身像被冰封了般,通體寒涼。
駱雪忽然緩緩站起身,走到趙晚余身後,伸手環住她的腰,將她嬌小的身子攪進懷裡。
「她的任何要求我都會答應,就憑她是我的女人。」
駱雪彎起笑眼,濕熱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耳際。
「不要在我爹面前胡說……」
她心急地想從他懷裡掙脫,但他的手臂絞得那麼緊,都快把她的腰擰斷了。
「我胡說了嗎?」駱雪俯首輕咬她的耳垂。「你爹怎麼可能相信我會莫名其妙放了他?當然是因為你偉大的犧牲奉獻。」
「晚余,你竟然……你竟然……」
趙繼面色蒼白,渾身發抖。
「爹,他沒有勉強我,我是心甘情願的,我並沒有受到任何屈辱,您別為我擔心!」
她已經被駱雪逼出一身冷汗,惶急地向父親解釋著。
趙晚余說的是真話,但趙繼卻完全不相信,他雙眉緊鎖,兩眼有些失神,似乎受到了什麼莫大的打擊。
「爹,您別把事情想得太糟,真的沒有那麼糟,駱雪是故意氣您的,再等十天,不,九天,您就可以被放出來了,到時候我會好好跟您解釋。」
她知道父親現在聽不進她說的話,加上怕駱雪又對她做出更出格的舉動會把父親氣壞,因此決定先離開,讓父親冷靜幾天後再好好地解釋。
趙繼恍若未聞,依然失神地看著她,心智似乎蒙上了一層灰,失去了判斷。
「君侯,我要跟我爹說的話已經說完了,咱們可以走了。」
為免父親氣過頭,她急著轉身拉著駱雪往外走。
「這麼急著走?不再跟你爹多聊幾句嗎?」駱雪故意拖拖拉拉。
趙晚餘怒目瞋視著他,忍不住又回頭望了父親一眼,看著父親雙手無力地垂掛在牢欄上,眼神空洞死灰,眼眶中不自禁地浮起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