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雪心痛地抱住她,卻被她瘋狂地推開。
「什麼……時候……」
她聲音嘶啞,淚傾如雨。
「六天以前。」沉痛的無力感攫緊了他的心臟。
「六天……」
她失神呢喃,胸口痛得彷彿快要裂開。
父親已經死了六天,而這六天當中,她竟然還跟駱雪狂熾地翻雲覆雨!
她不知情也就罷了,但是駱雪早已知道,卻隱瞞不告訴她!
為什麼?為什麼?
她的耳旁有個恐怖的聲音在陰森森地嘲笑著她——
這十日之內你是他的,所以他要享用完你的奉獻才把噩耗告訴你。
陰寒惡毒的嘲笑聲讓她的理智崩潰粉碎。
「你在玩弄我——」
她的身子虛弱地顫抖著,地面彷彿在瘋狂地旋轉,剎那間,她眼前一黑,渾身癱軟在地。
「晚余!」
駱雪見她昏了過去,立刻抱起她僵冷的身體,心急如焚地放上床榻,一邊大聲叫著德泰。
德泰腳步飛快地奔進來,一看見趙晚余慘白的臉色,馬上把無月和小璃喚來照料她,自己再去請大夫。
眾人手忙腳亂地折騰了半宵,直到趙晚餘氣息和臉色都平穩了之後才離開,留下駱雪單獨一人陪著她。
駱雪不知道失去一個摯愛的親人究竟有多痛,但是趙晚余的痛苦崩潰讓他恨不得能夠替她承受所有的一切。
他不曾對任何一個人感到如此心痛過,而這個令他心痛的人,他知道自己此生都不可能再擁有了。
暗夜中,他沉默地凝視著她,眼睛幽深而黯然。
讓他動了心的女人就躺在眼前觸手可及處,但他卻只能遠遠看著她,已經不敢再碰她了。
他沉痛地閉上眼,倚坐在床頭,靜靜地等她醒來,但是怕她醒來之後又會被失去父親的痛苦逼瘋,倒還寧願她安靜地沉睡,至少夢裡不會有痛苦,她也可以少流一點眼淚。
半睡半醒間,他聽到了細微的聲音,他向來淺眠,只要一點聲音就能驚醒他。
他微睜開眼,發現趙晚余已經醒過來了,一雙手正在床榻的內側摸索著。
她在找什麼?
第8章(2)
這個疑問並沒有困擾他太久,因為在他赫然想起自己藏在床榻與牆縫之間的是什麼東西時,趙晚余已經把它找出來了。
那是他用來防身自衛的短刀。
當趙晚余天天和他膩在床上時,他並沒有防備過她,他的床榻有些什麼秘密也沒有刻意隱瞞她,沒想到,她竟然會記得他曾經說過自衛短刀藏在哪裡。
她拿他的短刀做什麼?難道想自盡?
這個念頭一閃過,他的心底猛然一陣慌亂,剛想起身把她手中的短刀奪走時,卻發現她慢慢地轉過身來,目光冷然空洞地落在他的身上。
他垂眸假寐,心口一陣寒冷、一陣滾燙、一陣緊縮,有個無情的念頭攫住了他的思緒——
難道,她不是想自盡,而是想殺他?
他可感覺到短刀冷冷的寒光若有若無地閃過他的臉頰,同樣也可以感覺到趙晚余冰冷眼眸中跳躍著的狂亂火光。
原來她真的想殺他?
他心口一陣抽痛,卻又暗自鬆了口氣。
只要不是她想自盡就好。
想殺他,代表他在她心裡的地位不一樣,不管是愛還是恨,都必須到達最激烈、最極端的程度,才能迫使她做出殺他的舉動,能被她這樣深切地在首著,也沒什麼不好。
和她在一起的十日裡,是他人生中最旖旎的一段時光,雖然很短暫,但至少他嘗過了愛一個人的滋味。
如果要他墮入地獄才能讓她從痛苦的深淵中解脫,如果這是愛上一個人必須付出的代價,那麼,他付。
趙晚余靜靜地站在他面前,他聞到了她身上如花香般的淡雅香氣。
他等待著,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克制住胸口劇烈的跳動。
儘管他已經屏息等待了,但突來的劇痛還是讓他渾身一顫。
她真的……動手了。
他握緊僵硬的手,緩緩睜開眼睛,看見一柄短刀深深沒入他的胸口,一雙雪白如玉的手正握在刀柄之上,微微顫慄著。
他慢慢抬眼,看見她的臉龐上淌滿了瘋狂脆弱的淚水。
「如果這一刀可以讓你原諒我,那就值得了。」他的臉上慢慢浮起瞭解與悲傷的笑容。
「我爹死在你的地牢裡,你卻對我隱瞞不說,要我如何原諒你?」
她眼神淒苦,握刀的手在顫抖。
「我不要你原諒。」
駱雪苦笑搖頭,胸膛的傷口鮮血冒湧,把衣服迅速染紅了。
趙晚余驚惶地縮手,看著鮮血自傷口汩汩流出,肩膀狂亂顫抖。
駱雪咬牙,悶聲撥刀。
痛楚直衝腦門。
刀子插得比他想像中還要深,如果這一刀是她對他的感情,那也夠深了。
人將死時,感觸恐怕都很多吧?他忍不住苦澀地笑了笑,感覺喉嚨有血腥氣味湧上來,他吐了一口血。
「駱雪!」
趙晚余驚痛地撲向他,雙手摀住他的傷口,想要阻止鮮血狂湧而出。
駱雪看著她雪白的雙手被他的鮮血染紅,唇角泛起了一抹古怪的笑意。
「不能愛我就恨我,如果恨我可以讓你永遠記住我,那就恨我吧……」
***
駱雪傷重的消息很快傳出了五凰府,也迅速傳進皇宮,傳入了凌太后和國君的耳裡。
凌太后暗自竊喜,國君卻在朝堂上傷心得號啕大哭。
「五弟要死了嗎?以後朕看不到五弟了嗎?不可以,五弟不能死,你們快醫好他,他是朕最好的弟弟!」
凌太后一面安撫著國君的真情流露,哄他要派禁衛軍把刺傷駱雪的兇手抓起來賜死,一面暗中加派禁衛軍包圍五凰府,想趁這個機會直接除掉駱雪。
禁衛軍迅速地包圍了五凰府,抓走刺傷駱雪的趙晚余,守在寢殿外的九大衛士一心一意只保護駱雪的性命,任憑禁衛軍將趙晚余抓走,無動於衷,而德泰和無月、小璃忙著看顧駱雪的傷勢,根本無力顧及趙晚余。
當駱雪漸漸有意識,但神智還沒完全清醒時,一開口問的就是趙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