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在場目睹這一切的人,還有西引天官善天和女帝玄芸,但這事過後,他們從未對外說出真相,只說她無故失蹤。
佟抱恩愣了下,瞪著那道一寸不到的裂縫。
如果是別人這麼跟她說,她肯定當是笑話一則,但,是他說的,那就代表真有其事,也符合了她的夢境。
「搖光有了喜歡的人,為了追尋那個人,她打開黃土……在我眼前,消失不見……大雪落下,覆蓋了所有痕跡,但這條裂縫可以證明……我沒有瘋。」他啞聲喃著。
在搖光失蹤的瞬間,彷彿將他一部份的魂魄也帶走了。
他活著,卻像死了,呼吸著,卻感覺生命的熱力不斷流失……冰冷得有時連在睡夢中驚醒,都以為自己己經死去。
「你當然沒有瘋,因為搖光姊姊確實是活在地面下。」看著他恍惚的側臉,她忍不住牽住他的手,暖著他乍然冰冷的手。
掌心的暖意將他包覆,順著血液徜進心裡,讓他感覺自己是真實活著的,眼前的一切不再虛幻。
他垂眼,瞅向握著他的小手,那小小掌心有著源源不斷的熱流,彷彿將沉睡多時的他逐漸喚醒。
「你為什麼會知道?」他問。
「因為在搖光姊姊失蹤之後,我夢過她。」她坦白道。
「是嗎?她入你的夢了……」他勾唇淺笑著。「如果連你都這麼說,那麼……她確實是回不來了。」
「回不來又不等於她己死去,我們只是活在不同的空間裡,總有一天會再見面的。」
很多人都說搖光姊姊己經死了,就連她也相信她並不在人世,但不是死去,她只是活在另一個空間。
「是嗎?」
「當然,一定會再見面的。」她說得斬釘截鐵,拉著他回亭裡。「走,我們把搖光姊姊的酒喝光,氣她。」
玄搖光嗜酒成性,這是親近她的人都知道的事,所以鬼將軍府的地窖裡,總是擱了不少的酒,而且許多都是御賜美酒。
看著她牽住自己的小手,他發現,她很有本事惹惱他,卻也知道怎麼逗他笑。
嘴角一揚,那是多麼天經地義的事,可是己經太久太久,他連笑都不會。
不過如今她的存在,一如當年他接在懷裡暖暖軟軟的滋味,煨著他冰冷的心,感覺血液在體內流動,他似乎又活了起來。
佟抱恩拿起酒杯。「敬你。」
「敬我什麼?」舒仲尹笑問。
她一句一定會再見面,莫名地安了他的心,彷彿就連壓在心頭上多年的鬱悶都消失不見。
原本,他一直以為,自己視搖光為知己,直到那個男人的出現,他才發現自己深愛著她,愛到有天當她消失不見時,他直想跟隨她而去,但身為舒家繼承人,他必須為西引而活,為舒家所有商行下的夥計而活……他沒有權利了結自己,他的命不屬於自己。
有時,他會想,他無法接受搖光的不告而別,是因為太愛她,抑或是因為太習慣她的存在?
他愛她,但他更重視她的幸福。
既然她並不愛自己,且己經找到她的最愛,那麼他會放手,只是他無法確定,她最終的結局,到底幸不幸福……
「敬你破除心結。」佟抱恩說著,爽快飲盡。
舒仲尹低笑,看著她,有種看見玄搖光的錯覺。搖光飲酒,向來豪邁,不顯粗魯,反倒讓人覺得直率。
「敬搖光姊姊。」她再倒上一杯。
「敬她什麼?」
「敬她找到最愛,永世幸福快樂。」又是一口飲盡,燒辣帶著些許甘美,讓她瞇起了眼。
他一怔。「她過得好嗎?」
「她過得很好、很快樂,笑得很甜。」在夢境裡,她看見的就是那樣的搖光姊姊,那般幸福的模樣,教她睡醒時淚濕枕巾。
「是嗎?」想著玄搖光的笑,他笑瞇了眼,拿起酒杯。「敬你。」
就算只是夢境,但他寧可相信搖光是真的快樂。
「敬我什麼?」她不解。
「敬你鴻圖大展。」舒仲尹一口飲盡,臉色變了下,瞪向她。「你不會覺得這酒太辣嗎?」
「不辣也算是酒嗎?」她哼了聲,爽快喝完酒,將酒杯往下倒,連一滴酒都沒殘留。「你是個商人,難不成你從沒跟人應酬過?沒被人逼得喝上整罈酒?」
「向來只有人求我合作,少有我主動低頭的。」他替兩人再斟上酒。「自從搖光下在,我就找不到人陪我喝酒了。」
「那好,往後就由我陪你練酒量。」她嫌酒杯太小,直接將酒壺拿來,一人一壺。「這一罈酒,非要幹掉不可。」
「看來你的酒量相當好。」幾乎和搖光不分軒輊。
「好說。」她相當自豪。
「說不准搖光今晚也會入你的夢。」
「不知道,我己經很久沒夢過她了。」如果可以,她也想夢見搖光姊姊,而不是讓她不知道如何防範的惡夢。
「如果夢見她,幫我告訴她,我很想她。」
佟抱恩垂下長睫,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他。
她不想捎這消息,真的不想……很矛盾的,她很喜歡搖光姊姊,可有時候,她也會忍不住厭惡她,而同時,她很討厭這樣的自己。
「小恩兒?」
那低啞裹著溫柔的喚聲,教她臉皮泛紅,惡狠狠地抬眼瞪他。「不要這樣叫我啦!」又不是很熟,幹麼叫得這麼親熱!
小恩兒三個字之於她,就像是要攻破她內心最深的防備,她很怕一直被這麼喚著,自己便再也不能控制那份深藏的愛慕之情。
但舒仲尹這個人其實極反骨,要他住口,他偏是要叫個過癮。
「你為什麼一開始不跟我說,你就是小恩兒?」
她努力地忽視那三個字,抿了抿唇道:「跟你說那些做什麼個你要是記得我,根本不需要我自己提起。」她瞇眼想耍凶狠,然而醉意醺得她水眸迷離,就連抱怨都像在撒嬌。
「你要是不記得我,我就算在你面前提個千百回,你還是記不起來,說不定還會當我在套交情。」
「不對,我記得小恩兒,但我不知道佟抱恩就是小恩兒。」他學她以酒壺就口地飲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