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親愛的,您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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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亂來,一定被騙了不少錢是吧?」豐禾很肯定樓然這傢伙已經被他的病給逼得走投無路,都開始精神失常了,才會幹出這麼離譜的事。

  「我只要你活著。」

  「哎,阿然,你也太執著了。這份執著用在事業上,當第二個李嘉誠都不是問題了。但是,用在我身上,實在是太浪費了。」豐禾撐大眼,定定的望著樓然,很嚴肅的對他道:「阿然,面對現實吧,我,快死了。」

  「你不能死!」樓然也看著他,強硬地道。

  「你得學會看開。老實說,這世上,很多事……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也沒什麼……是承受不住的。」

  「我曾經也這樣以為的。」樓然搖搖頭。「如果你一直健康到老,我們就會是一生的摯友、損友、知己。」

  「難道因為我沒活到老,甚至只活了二十八年,就不是你的摯友、損友、知己了嗎?」

  樓然望著他,沒有馬上回答;但他們在彼此眼中知道對方心底在想什麼,那些一直未曾宣之於口的話,總沒有人願意先開口去說,尤其豐禾現在都這樣了。

  如果不是這場病,他們怎會察覺自己對對方情誼的期望,或許不僅止於摯友、損友、知己?

  至少,樓然對豐禾有著比知己更深的渴望。

  以一句日系用語形容之,就是:友達以上。那麼,還可以有多「上」?

  從豐禾發病到現在,生命一點一點的消逝,而他們之間那道以友誼的厚牆牢牢堅鎖住的感情,也日漸被削薄得如紙片似的,就差那麼一點點就要全面潰決,露出它最真實的面目……

  來不及說的,或許今生今世再也不會有機會說。

  心中懷疑過的,或許永永遠遠都無法證實。

  而這一切的混亂與源起,全是因為他們之間,有人的生命已經到了盡頭。

  他們是好朋友,非常好非常好的朋友,心中想著什麼,可以不必言傳就能意會。

  他們好到比知己更好,恨不得生生世世一直相遇、結交,知己一生。

  雙方都認同的友達以上,又怎樣呢?

  豐禾在剩下的時日裡,就算沒有昏睡,也極少開口說話了。一方面是沒有力氣說;另一方面,是怕自己沒克制好,說了什麼不恰當的話,平白讓活下來的人困擾就不好了。病痛使得他愈來愈難以謹慎,因此他還是少說話的好。

  而樓然總是陪在他身邊,無微不至的照顧他,對他說了許多話,天南地北無所不說,連八卦雜誌上的明星新聞也說給他解悶,就是再不談他們的友誼,生怕會難以控制的越界。而這正是豐禾一直在迴避著的。

  既然他想迴避,那麼,他就不談了。

  在生命的最後,對於「友達以上」這句話最後的答案探索,再無任何意義。

  然後,樓然永永遠遠失去了豐禾,他生命中那個最重要的人。

  友達以上,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

  第一章 新手上路曲耘禾(1)

  雖然已經過了兩年,但每每看著身份證上的資料時,還是會滿頭黑線,有一種忍不住想吐血兼仰天長嘯的感覺。

  她,如今名叫曲耘禾,性別……女,現年二十五歲;命運頗為坎坷,父母在她國中時意外身亡,她被好心的堂叔收留撫養長大。十八歲考上台北的大學後就搬離親戚家,北上獨立生活。父母留給她得保險金以及遺產,正夠她在台北外圍區買間中古小套房安家,而不用苦苦背著房貸節衣縮食度日。買完房子後剩下的錢用來上完大學已足夠,但若想要講究生活品質就免談。

  她買的這件二房一廳的小套房,內裡空虛到難以見人;幾件陳舊簡易的傢俱都是前人屋主不要的,她將就著用。小套房的坪數不大,但因為缺少足夠的傢俱充塞其中,仍然顯得很空曠。

  曾經的曲耘禾是個很寂寞又不善於與人相處的女孩;她對生活沒有熱情,對未來充滿不確定的茫然。她安靜而孤僻,在人群裡總是讓自己沒有存在感;於是大學四年下來,大部分同班同學都不太叫得出她的名字。就算是班代看到她,也要想一下才能記起她是誰。

  兩年前她大學畢業,去參加謝師宴,一個人默默的坐在角落,隨著同學們的起哄,說乾杯,就乖乖乾杯,就算喝的只是啤酒,但她也很快的醉了。沒跟同學們打聲招呼,她靜靜的離開餐廳。

  不知道是醉得沒去注意到交通號志,還是開車的人違規駕駛,總之,她出了嚴重的車禍,被遠遠的撞飛;送到醫院急救時,多出骨折,並且昏迷了一星期,一度失去生命跡象,醫院已經兩度發出病危通知。然而,終究還是艱辛的醒了過來……不過,醒過來的,卻不再是原來的那個曲耘禾了。

  如今這個曲耘禾,曾經有個名字,叫豐禾。

  那個早已病故的豐禾。

  當豐禾第一次醒過來時,全身無處不疼,卻以為自己還是豐禾,就是不知道這次昏迷了多久,總覺得眼皮好澀好酸,怎麼也抬不起來,像是壓上一塊巨石般的沉重。

  在好不容易睜開個縫時,習慣性的搜尋床邊那個必然在看的修長的身影,卻落了空,什麼也沒看到,只有一些冰冷的儀器進入他的視線。

  樓然……怎麼會不在呢?

  他不會真的睡了一個世紀,睡到樓然都壽終正寢了吧?

  就算是這樣,好歹放張遺照在床頭櫃上,讓他瞻仰一下也好啊……

  心中帶著這個玩笑似的念頭,不由自主的再度陷入深眠中……

  然後,三天過去,等他完全清醒,發現,他身處的地方,雖然還是原來那家醫院,但已不再是五星級彷如大飯店似的VIP病房,而是一般的加護病房;他看到的醫生護士,也不是原來的那些人。最讓他震驚到幾乎昏厥過去的可怕消息是——他不再是豐禾了,甚至不再是男人。

  他變成了她,從豐禾變成了曲耘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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