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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年,她們的父母親意外過世,那時候,沈芝青已經二十歲正就讀大學,而沈芝柔才十二歲,正準備上國中。

  她們原本被親戚收留,寄住在親戚家,後來,是姊姊半工半讀攢了些錢,帶著她從親戚家搬出來,靠著微薄的薪水和助學貸款張羅房租水電,這麼一路走來。

  走到現在,沈芝柔今年順利從大學畢業,而她與姊姊的住處,也從租來的、十坪不到的小雅房,進階到現在沈芝青貸款購入的兩房一廳電梯大樓。

  沈芝柔常常覺得,父母親離開之後,與其說沈芝青是她的姊姊,倒不如說是她的媽媽。

  雖然,沈芝青一直都沒有告訴過她,她們當時為什麼要從親戚家搬出去,但是,沈芝柔知道,沈芝青只是捨不得讓她寄人籬下,時不時得看親戚臉色,聽親戚說些刻薄言語……姊姊心疼她年紀小,所以心一橫、牙一咬,再累都帶著她闖天涯。

  這十一年來,沈芝青長姊的責任背得牢實,一直很努力很辛苦,沈芝柔知道的,於是她更聽話順從,不願意增加姊姊困擾與負擔的形象也更根深柢固。

  她們相依為命,是姊妹,是患難之交,更像母女。

  全世界她最聽沈芝青的話,姊姊要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她不願也不敢違背,沈芝柔想,她想,她欠沈芝青的,她這輩子還也還不清。

  「芝柔,你在想什麼?怎麼又走神了?」沈芝青停在剪接室前,拿著手上捲成圓筒狀的劇本狠狠敲了沈芝柔腦袋一記。

  「對不起……」沈芝柔撫著前額,微赧地笑了笑。「我只是想,可以跟姊姊在同一個地方上班,好像假的一樣。」

  「不算同一個地方上班,你當場記,跟著劇組在外面吹風淋雨,我可是坐在辦公室裡喝咖啡吹冷氣。」沈芝青回了句。

  其實,她就是知道沈芝柔生性單純,所以不想把妹妹捲進電視台的是非擾攘,與那些大人物周旋玩心機,她想,讓沈芝柔跟著劇組,學到的東西最多最快,也相對單純,只是,這些複雜的心思,不用特意對妹妹說明。

  「好,我知道了。」沈芝柔淺淺地應。剛才,那位靳揚先生就說她以後得跟著劇組風吹日曬雨淋,不是嗎?

  想起靳揚那雙琥珀色眼睛,沈芝柔胸口突生一陣怪異,逼著她把心思拉到眼前的小筆記本上,又默背了十次剪接師是李師傅,最愛喝香草拿鐵,才終於壓下那份緊張感。

  沈芝青盯著沈芝柔,忽而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剛開始會比較辛苦,熬過了第一部戲,第二部戲就會好多了。」

  「好。」對於沈芝青說的話,沈芝柔永遠是點頭再點頭。

  「奇怪,這時間怎麼會沒人在?」沈芝青又敲了敲剪接室的門,依然沒人回應,索性回身對沈芝柔道:「我先帶你去找副導演好了……啊!對了!」前行的步伐大大一頓,令跟在她後頭的沈芝柔差點硬生生撞上。

  「怎麼了?」沈芝柔疑惑地問。

  「為了避免我到時候太忙忘了提醒你,我話先說在前頭——」

  「嗯?」

  「拍戲就拍戲,你可別在電視台或劇組裡亂搞男女關係,這裡面的人關係錯縱複雜,不是你可以想像的。」

  「好。」姊姊早就提醒過她,她是來拍戲,不是來談戀愛的,沈芝青至少已經說一千次了吧?沈芝柔唇畔揚起一絲無奈的淺笑,她都已經二十三歲了,姊姊還當她是小孩……

  「尤其,千萬別去招惹靳揚,離他越遠越好,聽見了沒?」

  「啊?」沈芝柔抬眸,不知為何竟然有些心虛,想問為什麼又沒能敢問。「聽見了。」最後還是只留一句柔軟的答應。

  「聽見了就好,那走吧,我們去找副導演。芝柔,新戲剛開拍的時候很忙,你記得要準備一個夠大的包包或是行李箱,放劇本、水杯,還有記錄場次鏡頭、打板用的小白板,然後……」沈芝青的話音伴隨著高跟鞋聲消失在長廊的轉角。

  沈芝柔悄悄回眸,朝著有琥珀色美麗雙眼的方向望了一眼,怔了怔,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依戀什麼,然後舉步快跑,跟上沈芝青的步伐。

  「千萬別去招惹靳揚,離他越遠越好,聽見了沒?」

  沈芝柔髮誓,她真的、真的聽見了沈芝青交代的話,也真的、真的沒有招惹靳揚。

  她根本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她不過是在拍外景時吐了而已。

  她蹲俯在外景處,拿著場記表與小白板,對著排水溝吐得亂七八糟、一塌糊塗,眼角餘光看見有雙男用皮鞋接近她,想也不想地便回:「別過來,我會弄髒你的衣服。」

  身旁傳來一記不以為然的悶哼聲,一瓶礦泉水與一條手帕猝不及防地跳進她視野。

  沈芝柔抬眸,便對上那雙令她難忘的琥珀色眼睛。

  「把你自己弄乾淨,我送你去醫院。」以為他是她的男演員,怕她弄髒他的西裝不連戲嗎?靳揚才不想承認,當他聽見沈芝柔這麼說時,心中的確瞬間閃過一抹近似不捨的情緒。

  打從他今日隨著製作人踏進片場到現在,他已經看見她吐了第三回,她臉色刷白地打了板,拿著場記表記錄完,又衝到麥克風收不到她聲音的地方,壓低了音量,一個人躲在暗處吐得好委屈好可憐。

  白癡!她真的以為她耐操耐磨又好用嗎?沈芝青為什麼會讓一個這麼笨的人來當場記?

  醫院?沈芝柔愣了愣,用礦泉水漱了漱口,拭淨嘴角與唇邊的狼狽,牽起一抹虛弱的微笑。

  「謝謝,不用,我不用去醫院,我一會兒就好了。」

  一會兒就好了?一會兒?她已經吐了第三次,臉色白得可以不上妝就去演女鬼,這還叫一會兒就好了?!

  靳揚不滿地瞪著她,唇邊依然是那抹微諷的、漫不經心的笑。

  「你以為場記有多重要?劇組沒有你也拍得下去,我已經跟導演和副導照會過了,你別留在這裡拖垮我的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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