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劍?」她傻傻重複。
「現下你都清楚了,可以帶我去挖墳取劍了吧。」
「喔……可以。」瑤光吶吶點頭,原來如此,幸好他的目的在於取走被她一併埋進土裡的劍,不是想要鞭屍,害她差點被嚇死。
宮熙禛尾隨在她身後,嗍笑她的大驚小怪胡思亂想。
走了一小段路,回過神的瑤光忍不住抱怨。「你為什麼不早說?讓我誤會你很有趣嗎?」
「是很有趣。」他不介意讓她知道,他的小小樂趣。
「……」這個壞胚子!
宮熙禛抬頭望著天空,雖然烏雲密佈,至少有天光,為灰暗帶來一線光明,這段日子盤踞在心頭另一件重要的事,即是他知道朝中仍有一些他爹從前的追隨者,倘若他能找出那些人與之聯繫,透過他們的幫忙,他要潛伏入京便易如反掌。
問題是,那些人是否仍願意為他所用?而他又要如何確認那些人的忠誠度?這是個大難題,他得好好想想,否則他可能尚未成功籌劃復仇一事,便已遭出賣,死無葬身之地。
穿過高大參天的樹木與低矮刺人的草叢,兩人很快來到瑤光埋葬殺手的地方,東邊林子裡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有一塊長著短短雜草的空地,上頭插了一根權充墓碑的松樹幹。
瑤光伸手一指。「他就埋在那裡。」
宮熙禛眉也不挑,面無表情拿著鋤頭自她身邊走過,丟下一句。「來吧。」
「什、什麼?」她瞪大眼,驚愕不已。
他瀟灑挑眉,轉身看她。「你不會以為我打算獨自做這粗話吧?」
「可、可要取劍的人是你啊。」說到底這事與她無關不是嗎?
「那又如何?」
「辦不到,要挖墳你自個兒去挖。」她用力搖頭,拒絕協助。
嘲笑的唇角挑釁一揚,慵懶貴氣道:「我瞧你是怕看見腐爛的死屍,才編借口不去的吧,其實你可以直說,我不會勉強你。」
被他看輕的感覺像被針刺似的,教她渾身上下都不舒服,受不了地大聲反駁。「誰說我怕的?」
事實上,她還真不想看腐爛的屍體。
「既然不怕,那就來吧。」他順著她的話尾,下巴揚了揚,要她乖乖聽話辦事。
「呃……」瑤光發現自掘墳墓時為時已晚,沮喪閉上雙眼,恨不得將笨到家的嘴巴縫起來。
「呃什麼?後悔了?」他刻意擺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不肯服輸示弱的瑤光一股氣往上衝,再次衝動地脫口而出。「挖就挖,誰說我後悔了。」
很好,她不只嘴笨,人也笨死了,居然會中他的激將法,現下真要後悔豎白旗也沒那個臉面,唯有硬著頭皮上了。
瑤光慘白著臉,拿著鋤頭的手微微發抖,僵硬地走到他身旁,嘴硬的扯動嘴角道:「開始吧。」
她的恐懼全看在宮熙禛眼裡,讓他直想發笑,但他面上依舊波瀾不興,右手作了個請的姿勢。「既然你這麼說,就由你先開始。」
「啊?!」她瞪著他。
他堅定的對她頷首,將開挖的重責大任交託到她身上。
瑤光忍住丟下鋤頭落荒而逃的衝動,小臉青白交接,咬緊牙根,深吸了口氣,故作堅強地彎腰挖下第一鋤。
嗚……她這是招誰惹誰了?為何自遇到他後就沒有一件事是順利的,莫非他是她命中的煞星?
宮熙禛滿意地看她挖下第一鋤,於心裡暗笑,一把抽走被她拿來權充為墓碑的樹幹,隨意往旁一扔。
「你怎麼可以隨便亂扔?」瑤光見到被當作墓碑的樹幹飛入半人高的草叢,開始發難。
「不扔掉,難不成要我把它供起來?」他不屑哼了聲。
「當然不是,但你至少可以恭恭敬敬把它拿起來好生放在一旁吧?」她喪氣的看了被草叢掩沒的樹幹一眼。
「他是來殺我的,我為何要對他恭敬?」他當她說了件非常荒謬可笑的事,仰頭朗聲大笑。
「話是沒錯,但人都死了,結下的仇也該解了不是嗎?」
他嗤之以鼻。「你太天真了,仇恨並不會因人死而了結,要不要了結,得看我願不願意。」
瑤光怔忡望著他糾結陷溺於仇怨的臉龐,不明白他的愛恨為何會如此強烈,愛一個人就用盡全副心力去愛,恨一個人也是至死方休,終日背負如此濃烈的情緒,莫怪他無法獲得平靜。
「你這樣子怎麼快樂得起來?」他笑起來很好看,非常好看,她永遠都記得在京城時,他揚著這世間最迷人的笑容面對心愛的女子,那笑容比世間最好的佳釀還要來得醉人。
「誰說我要快樂?我一點都不需要快樂,我要的是血債血還。」他不介意讓她知道他這人有多嗜血駭人。」
聞言,瑤光倒抽了口涼氣,久久說不出話。
「還愣在那那裡做什麼?快點挖。」
瑤光像個呆子,木然聽從他的指令行事,腦中不停盤旋他所說的話。
倘若有辦法,她想要為他調配一碗名為遺忘的湯藥,她不希望他再受困於血海深仇中,那太痛苦,也太折磨人,只會讓人因嗜血而愈陷愈深。
假如他能夠忘掉所有不愉快,就此隱姓埋名到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重新開始,她相信他可以過得比現在還好、還開心。
她瞪著自己掘土的雙手,想著她這雙手救人無數,可以調配出許多治病良方,為何卻救不了最在意的人?為何調配不出讓他那傷痕纍纍的心痊癒的良藥?
在她挖了好一會兒後才開始有動作的宮熙禛,突然開口問:「你大概把劍埋在哪個位置?」
「咦?」突來的問題讓瑤光停下手中動作,愣愣抬頭看他,指了指右前方道:「大概是那裡吧。」
他揶揄問:「既然大概是那裡,你為何挖現在挖的地方?」
幸好他夠聰明,沒像她傻乎乎的卯起來胡亂開挖。
經由他的提醒,瑤光這才發現自己有多傻氣,申吟的拍了拍額頭,氣惱自己腰部快斷了,竟然還挖錯地方。她連與他視線交集的勇氣都沒有,非常清楚此刻那雙好看的黑眸定充滿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