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伏魔奇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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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在她面前站定,鍾靖垂眸注視面前這現代女子,問:「你在這做什麼?」

  「我在樓下看到你,所以上來看看呀。」她微仰下巴,笑答。

  已近傍晚時分,光的方子在他鳥黑長髮上流瀉著柔軟,軟化了他面上幾分冷凝,這麼瞧著他,才發現他有很長的睫毛。她伸手輕觸一下他眼簾,笑道:「師父眼睫毛好長,跟姑娘家一樣。」

  眼皮上那輕觸令他震愕了下,眼簾微顫,心尖有抹鈍鈍的痛意,他注視她幾秒,道:「哪個死魂見了我不是能避就避,你倒是不怕我。」

  「你有什麼好怕的?我沒犯罪也沒逃跑,你不會收我呀。那是心有愧、身有罪的死魂才會怕你。這就好比犯罪的人見了警察就心虛想逃一樣。警察你應該知道是什麼吧?」她仍舊笑咪咪的,仰著臉蛋的她,面容陷在落日餘輝下,膚澤有幾分剔透美。

  心有愧,身有罪……

  他微瞇長眸,粗聲問:「哪學來的話?」

  「啊?」巫香蘭一臉茫然。

  掃了眼她困惑的容顏,鍾靖抿了下唇,闊袖一揮,面孔霎時猙獰,傷疤滿佈,凸出的大眼像是隨時都能掉下來似的,他輕啟唇皮翻掀的嘴:「這樣也不怕麼?」

  她非但不怕他,連他眼皮她都敢觸碰,他那年代,哪有女子這麼輕浮的?即便知曉她是來自這世代,男女之間早沒了他那年代的嚴謹與保守,但他骨子裡依然保有那年代的傳統思想,男女間可不能這樣隨意想碰對方就碰對方。再有,那樣的舉動也只有……只有一個女人會對他做……

  巫香蘭瞠大眼,看著他的臉,說:「你是故意要嚇我吧?不過你用錯方法了,我才不會破嚇到。老實說,人心才比較可怕,永遠不知道對方想什麼,有的人心是可怕到也許你被算計了都還傻乎乎地感謝對方呢。」

  他確實是想嚇她,惡意的;偏她見了他這張臉卻不驚不疑,還能道出這番心思。人心是可怕,他體會甚深。若非人心的可怕,他不會有這張醜陋面龐。瞧她年紀輕輕,竟有這番體認,興許生前必也是見過人性的黑暗。

  巫香蘭並不知道他這刻心思,只是瞧了瞧他今日有別於之前的衣袍,說:「而且師父今天穿紫色,你穿紫色很好看,帥得不得了,你要是生長在現代,恐怕身後早跟了一大排女生了。……」

  他穿紫色好看麼?鍾靖低斂長眸,看了眼身上的衣袍,眼色微黯。須臾,他別開眼,問道:「你還沒回答我,你在這做什麼?」

  「我剛說啦,我是因為看到你,才上來的。」

  「為何你會出現在這?」

  「因為我的屍身被撈上來了,泡了那麼多天的水,皮膚爛光光了,還被魚蝦啃了肉,樣子真不好看,所以我來找住在這裡的一位禮儀師……就是負責人死後後事的工作人員。現在的禮儀師可以幫屍體上妝,我來拜託他幫我上妝的,不過他不肯……」

  鍾靖轉過面龐,已是俊秀模樣。他道:「如今你已在這,還管陽世間那屍身好或不好看?那重要麼?」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可不是嗎!她都死了,還執著著那副身軀做什麼?就算化得再好看、再完整,一把火還不是燒得只剩下骨灰?要是沒燒了她的屍身,葬到土堆下也難逃被蟲啃食的下場,那她纏那張啟瑞為她化妝有何意義?

  巫香蘭笑出聲來。「也對,死都死了,好不好看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世上我也沒什麼親人了,也不會有人看到我死後的模樣啊。」

  「你……」鍾靖看了她一眼,稍遲疑後,問道:「你沒親人麼?上回不是提了要去托夢?你欲托夢之人,難道不是親屬?」

  「那個人是我工作場所的同事,因為她跟我同年進去的,就比較有交情。」

  「親人呢?」

  「沒有。我從沒見過我爸,聽我媽說她生下我沒多久我爸就和別的女人好在一起了。我媽獨立扶養我,後來認識了我繼父,但我繼父只是個好吃懶做的傢伙,還因為嗜賭在外頭欠了一堆賭債,最後也是丟下我們母女跑了。我媽為了還債拚命工作,最後因為太操勞染了病,那種病叫癌症,連現代的醫學都還治不好的病,所以她死了好幾年了。」巫香蘭談起過往,竟不覺悲傷。也許是因為自己也成了一抹死魂,明白世間一切不過雲煙一場,計較再多還不是化成腐肉一具。

  「無人為你收屍?」他微皺細濃的眉。

  「沒有呀。」她低著眉眼看著兩人腳下。原來魂真的沒有影子,瞧他們腳下一點黑影都沒有,真是奇妙。她和生前一樣要吃要喝要睡,卻不必上廁所;她有形無體,但是又有感覺、知冷熱……原來這世間還有許多她沒看過的一面。

  所以這就是那夜她欲托夢時,對他提及她沒衣服換、沒錢花用、沒鞋穿的緣由?那日給了她一些卦錢,他看著她低垂的眼簾,低喚:「巫香蘭。」

  她抬眸,面上表情從輕訝轉為喜悅,眼眸彎成弧。「師父,你記得我名字欸!」

  他微愣。自己是何時將她名字記上心的?他遊走陰陽兩界數百年,可曾將哪個死魂的名字記上心?不提伏魔冊上那些不值他一記的惡鬼姓名,陰曹光明聖地那些良善的死魂,他又記得幾個?

  「我叫巫香蘭,巫師的巫,蘭花香的香蘭。我媽說我出生時,整個產房都是玉蘭花的香味,她說我上輩子大概是花精。」

  初見時的脆聲笑語倏然在耳畔響起,他眼眸微閃,道:「那夜你提了你上輩子大概是花精的事。」

  巫香蘭想了想,說:「那是真的哦。我媽說我出生時,整個產房啊……就是我們現在生小孩的地方。我媽說整間都是香味,而且是玉蘭花香;她一開始還以為痛昏頭了才產生幻覺,不過醫生和護士……就是接生的人也都有聞到玉蘭花香,我媽才說我是花精投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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