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呢!」
她突然提高聲音,令她愕然的看著她,就見她氣呼呼的指著他大罵。
「你的腿又沒斷,還長在你身上,它們只是暫時沒知覺而已,你的病情才剛有起色就妄下結論,也太對不起我和曲老頭了吧!這幾日來,我們不眠不休的照顧你、醫治你,從沒說過洩氣話,你才一醒來就放棄你自己,依我看,你的腿沒廢,是你的心廢了!」
想不到她這個局外人竟比他這個當事人還激動,他先是呆愣得望著她,不一會兒沉下臉色。
「你不是我,不瞭解我的感受。」
面對他冷沉的神情,她一點也不退讓,甚至和他辯論。
「我怎麼不瞭解,別以為只有你遭受過不幸,你可曾試過夜夜不得安眠、日日活在恐懼之中,但心隨時有人會加害你?你可曾試過流落街頭,天寒地凍,只求有一件厚毯可保暖?你可嘗過沿街乞討,忍受唾罵,只為了那區區一口飯吃;還有顛沛流離,沒人可憐,連其他乞丐都來欺負你的日子?你能想像那有多麼生不如死嗎?告訴你,這些我都嘗過,但我活下來了,還活得好好的,因為我從不喪志。」
她兩手叉腰,一副孔老夫子教訓人的模樣,指著他大聲數落,讓他聽得愣住,一時之間無法反駁。
她哼道:「我是沒念過多少書啦,但也知道做人不可懷憂喪志,一旦喪志,就什麼都完了,你的腿又不是沒了,只是還沒睡醒,你怎麼知道它們不會醒來!它們喜歡貪睡不行嗎?」
最後這一席話像在罵人,聽起來卻又挺逗的,打從他發現自己雙腿不能動時,內心的確被悔恨和絕望給佔據,想不到這丫頭居然對他劈頭開罵,而且句句不饒人。
如果她安慰他,他肯定聽不進去,但她卻反過來很認真的罵他喪志,不怕激怒他,不可否認的,她這一席話還真的說動了他。
他很驚訝,想不到她年紀輕輕,吃過的苦卻不少,黯然的黑眸裡反倒被她激起一絲光芒。
望著她的怒容久久,他原本沉下的臉色也逐漸恢復平靜,雙腿貪睡?虧她想得出來。
「你認為我的雙腳會好?」
「不然!你可知道,當初帶你來找曲老頭時,連他都不是很有把握能救回你,可是你活下來了,還好好的在這裡跟我說話,你因為毒性侵入了內傷,需要時間休養,我相信假以時日,你就能走動了,說不定還會恢復記憶呢!」
他沉吟了會兒,問道:「萬一恢復不了呢?」
「你不堅持下去,怎麼知道最後的答案?我只知道,如果你現在放棄,就一定沒機會了。」
大道理的話誰都會說,但是從她口中說出來,就是那麼理所當然,她的誠意展露無遺,對他充滿信心,毫無懷疑的相信他可以做到。
他靜靜的望著她,眼裡閃過異彩,唇角緩緩彎起一抹迷人的笑。「好,我信你。」
見他笑了,她也咧開了笑靨。
「這還差不多,喏,吃吧,不吃沒有體力,對你目前的狀況有害而無益。」她把包子遞給他。
盯著手中的包子,他臉上的黯然逐漸退去,神情轉成了堅毅。
「你說得沒錯,不堅持下去,怎麼知道最後的答案。」他今天沒死,就是因為堅持到現在,那些奸人想害他,結果呢,他卻九死一生地活了下來,這結果誰會想得到?他的確不該現在就放棄。
寧紫燕很高興他聽進去了,忙再補了一句。「而且說不定過幾個月,你的記憶就恢復了。」
他淡淡一笑,深沉的思緒藏在斂下的眸底。
「是呀,說不定。」他淡淡回答,拿起包子咬了一口,細嚼慢咽的吃著。
見他終於肯吃了,她好開心,沉重的胸口也終於可以放鬆。
進門的曲老頭見到他肯吃了,嘖嘖稱奇的大笑道:「還是寧丫頭厲害,竟能說服他進食。」
寧紫燕站起身,對曲老頭哼道:「要是完全交給你呀,病人沒照顧好,反而讓他餓死了。」
「這不能怪我,我這個又老又醜的老人家,沒有丫頭你可愛。」曲老頭邊說還邊對她眨眨眼,語氣曖昧意有所指,惹得她一陣臉紅。
「不跟你說了,我去看湯煮好了沒。」她趕緊閃人,姑娘家什麼都不怕,就是臉皮薄,匆匆出了房,往灶房逃去。
曲老頭失笑的搖頭,拉了張凳子在床前坐下。「年輕人,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李熙微微一笑,謙遜有禮的回答:「多謝曲大夫,晚輩好多了。」
曲老頭檢視他平靜的神情,然後再看看外頭,確定寧丫頭一時半刻還不會進來,這才換上一副嚴肅的面孔。
「年輕人,雖然你什麼都不說,但憑我多年的經驗,我總覺得你不是普通人。」
李熙望向他質疑的眼神,不動聲色的裝傻。「曲先生何出此言?」
「光看你談吐和氣度,就和一般人與眾不同,我猜你出身富貴之家,是個有身份地位之人,絕非一般平民百姓。」
「曲大夫說笑了,我若出身富貴之家,怎會流落至此?」
曲老頭抿嘴一笑。「公子被人下毒,能存活是大幸,想要隱瞞身份也是人之常情,失憶,是最好的方法,不用解釋,還很省事,我說得對不對?」
李熙心中一凜,這曲老頭平日裝瘋賣傻的,如今看來一點也不簡單,跟他一樣會裝傻,但光從寧紫燕一無所知的態度,他便猜出曲老頭只是猜測,尚無把握,對他說這些話,八成也是想從他的反應來找出點蛛絲馬跡。
他無辜的搖搖頭。「晚輩是真的想不起來,也希望能夠盡快回復記憶,避免拖累二位。」
曲老頭笑道:「我隱居已久,也不管世俗之事,只不過心疼這個寧丫頭,我看得出來,她很喜歡你,她是個善良直爽的姑娘,倘若公子對她無意,就別傷害她。」
「曲大夫說笑了,我現在是個廢人,紫燕姑娘只是可憐我,更何況我認為你低估她了,她不但天性善良直爽,還有堅毅的性格,盜墓這行業可不是普能人能做的,依我看,她也並非普通的姑娘家,少有像她如此義氣卻不求回報之人,她是個值得讓男人去愛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