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喊我娘子,我還沒拜你井府的祖宗呢,別來攀親帶戚的壞我閨名,你賺的銀子我可是都老老實實給你攢著,哪天你被逐出家門了再來跟我要吧。」她頂多抽三成中飽私囊,為自己的勞苦功高拿些報酬。
「小雅,我不會負你的。」他低下頭,蜻蜓點水般吻過她唇畔,語輕情意重。
但我會負你呀,把帳算清將來才不會難解……她在心裡道。「我不是你娘想要的媳婦,她對我的積怨只泊有三尺泳雪那麼深。」
在世家大族裡,感情不是兩個人的事,即使這些年下來她心中亦有他,可是婆媳間的不睦仍是大問題,輕者紛爭不斷、是非迭出,重者也有可能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經歷過一回的她伯了,准婆婆凌虐人的手段不在rou體,而是讓人眾叛親離、孤單無依,打心中覺得受盡折磨,卻又教人求助無門。
「這件事由我處理,你不用擔心,有空不妨繡一下你的嫁衣,兩年後我娶你過門。」她是他的,他絕不允許有人想把她從他懷中搶走。
陸清雅不作聲,只是暗地感慨,母親和兒子終歸是切不斷的血脈,豈是她一名小女子所能介入的。
他嘴上說不負她,可是後來娶的何止她一人,既然他無從選擇,一分為一的心也不是她想要的,與人共事一夫的苦她己經受夠了,不想再委屈自己。
算了算日子,那個「她」該出現了,到時也是她離開的時候,縱使再捨不得她也要狠心割捨,誰教「她」才是配得上井府、二夫人想要的媳婦。
眼神一黯,她露出悵然的表情,不該她得的她不會強求,以後一個人的她也能過得很好。她要笑,不要再有絲毫悲傷,這是她自己的決定,再難過也要走下去。
「小姐,二夫人那邊來人了,說是有事相商,請二爺過去一趟。」梳著小譽的冬梅從門邊探出一顆頭,話聲細如幼貓,小得教人得豎直耳朵才聽得清楚。
有她家二爺在,她哪敢大聲說話,冒犯了小姐被二爺撞見可不僅僅扣薪半月而已,她可能還大半年出不了府門,不能逛街遊湖了吧。
收起感傷的心情,陸清雅微微一笑。「來了,還不快去老人家膝前盡孝?」她的這一句「來了」,不單是字面上的解釋,而是有雙重含意,是指一個母親的私心,以及另一個「她」的出現,命運的齒輪終究還是轉動了。
「你跟我一起去問候准婆婆吧。」他提議,只想夫妻同心,誰也不落下誰。「不了,二夫入不會願意見到我,別給我找麻煩了。」她笑著把小手從他掌心抽回,水眸清澈的看著他。
井向雲有些不快,但是也有更多對她的心疼,他以指腹觸及她花瓣般的嫩嗯,眷戀的來回撫著,靜默地看了她一會才轉身離開。
見他一走,陸清雅才大大吐出一口氣,徐緩地流露心底的苦悶。她知道是時候該放手了,那流不出的眼淚就放在心裡吧,從現在起,她要逼自己忘記他曾給過的呵護。
「小姐,二夫人怎麼曉得二爺回府了?她找二爺有什麼事?」冬梅問道:二夫人真厲害,有通天眼呢。
她澀然一笑。「不干你的事就別理,安分地做事就好。」
她也對自己說,只有銀子最好,付出三分力便拿回三分錢,不多也不少,不像人,有時付出了全部卻血本無歸,賠了自己還得強顏歡笑,不停安慰自己一點也不痛。
拿起帳簿翻開,蔥白纖指落在玉珠算盤上,她忍著胸中細微的抽痛,喝了一口涼掉的茶,入口的苦味卻讓她笑了。
不笑又能怎樣?哭嗎?
不,她的眼淚已經在重生前流光了,如今的她要笑,用笑容抹去不堪的記憶,才會是全新的自己。
而此時,井向雲正走向娘親的院落,神情冷然緊繃,黑瞳中流露的是生人勿近的冷酷,清俊面容蒙著一層肅穆。
「雲兒呀,來娘這兒,幾日不見又瘦了……清雅那丫頭真不會照顧人,養她真是白浪費米糧,居然連最起碼的分內事也做不好。」一見到兒子,二夫人立刻熱絡地拉著他的手,露出一副心疼的慈母樣。
她若看一個人不順眼,不需要理由,即便陸清雅哄遍全府上下,拉攏了所有井家長輩當靠山,依舊獨缺她這位准婆婆,甜言蜜語招式只有進府頭幾個月有用,到了後來,那丫頭還是她眼中刺目的存在。
「娘,你找孩兒有什麼事?」井向雲語氣平順,全無起伏,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
「咱們母子倆聊聊不成嗎?瞧你整天老在外頭忙,娘要見你一面有多難呀!?偏偏身邊沒個貼心的媳婦陪我閒話家常,娘的日子實在苦悶極了。」她先是埋怨兒子在外忙碌,無暇承歡膝下,復又感歎自己沒個知心人陪伴,人生無趣,話裡之意已透露出一二,稍有慧根的人並不難聽出個中意思。
「娘何妨養隻鳥解悶,明兒個我吩咐小雅上街為你尋來,她向來蕙質蘭心、眼光獨特,選的鳥定能讓娘喜愛。」要比貼心,他家娘子可不差,哄入、拐入是一流的。
一提到無錢無勢的小媳婦,二夫人立即臉色一沉,神情不甚愉悅。「我要隻鳥做什麼?你都二十一了,也該讓娘抱抱孫子,府裡好些年沒聽見孩子的啼哭聲了。」
他不以為然的說:「大哥的小妾不是有孕了?」而且是「又」有孕。
二夫人勾唇冷笑。「生不生得出來還是個問題呢。這種背主的小賤人注定一輩子無子,我要的是自個兒子生的親孫子,旁人的哪會跟我親。」
嫁給井向夭多年的小妾鶯聲一直生不出孩子,並不是不曾有孕,而是每回有好消息傳出,不出三天孩子就沒了,流掉的就有好幾回。
如今她又懷孕,而且己經三個多月了,小腹微凸,便整日臥床不敢隨意走動,唯恐又保不住這一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