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朱瞻基為自己腦裡冒出這個詞感到好笑,皇家人不需要朋友,更何況還是個太監朋友,而他竟然喜歡這個太監到這種地步嗎?
「好啊。」她回過身,在落日餘暉下對他做出一個鬼臉,「下回要是你還能巧遇上我,我就跟你喝一杯,哈哈。」
看著那笑得愉悅奔走的人,朱瞻基無奈又無言。
下回?那是什麼時候啊?
皇太孫宮的書房。
朱瞻基正在練字,吳瑾在一旁磨墨、遞茶水,絲毫不敢怠慢,畢竟主子最近讓他越來越提摸不透。
他覺得皇太孫殿下這陣子有些奇怪,三不五時會發起呆,發呆之後會傻笑,心情像是不錯,然後兩位藩王的事、太子的事,甚至是太子妃來關心主子選妃的事,主子都能波瀾不興的回應。
可明明自己整天跟著主子,還是看不出有什麼事值得高興成這樣?除此之外有幾件事他怎麼也想不透。
其一,前幾天主子自己從御花園回來,他問起假山刺客一事,主子卻搖搖頭說沒刺客,只有一隻狡猾的狐狸。
狐狸?這皇宮內院,哪來一隻會打噴嚏的狐狸?他百思不解。
其二,隔沒兩天,主子忽然問起宮裡有沒有一個叫初日的太監。他連忙說會查查,但主子又突然要他別找了,說這樣就不算巧遇了。
巧遇?主子為什麼想巧遇那個叫初日的太監?
其三,就昨兒個申時,太子妃讓人送了些東西過來,其中有樣娘娘特別喜歡吃常分送給大家的桂花配餅。
這桂花酥餅,是宮裡貴人很常吃到的點心,主子偶爾吃,不過大多時候都是讓宮女們收走,但這回卻特地留下酥餅,還一口一口慢慢的品嚐,最後說了句「真不錯吃」的評語。
不錯吃?這真是太奇怪了,主子又不是第一次嘗桂花酥餅,怎會現在才說這種話?
「吳瑾,你覺得這字寫得如何?」
一聽主子開口了,他連忙回過神,真誠的回復,「主子這字寫得真好,蒼勁有力、龍飛鳳舞,尤其是這旭字,向上勾起的一筆,特別有意境。」
「旭?」朱瞻基皺起眉,看起來不是很滿意他的回答,接著他將寫著「旭日初升」的宣紙一抽,揉一揉丟進桌下的竹簍。
「奴才惶恐,奴才才疏學淺,若說錯什麼,還讓主子寬宏大量。」說著,吳瑾立刻一跪,就怕跪晚了會沒命。
主子最近真的不對勁,自己剛剛明明是稱讚,主子卻像是生氣了,甚至把剛寫好的字帖給丟了。
「起來起來,大驚小怪的,再說了……」忽然,朱瞻基笑了起來,「有人比你更才疏學淺呢,整天只知道偷懶玩樂,說到你啊,就是太嚴肅了,你真該學學那小子,死皮賴臉的傢伙一個……算了算了,你要真學他啊,我也得煩惱了。」
那小子?是誰?吳瑾垂著頭,心中充滿疑惑卻沒敢問。
「還不起來?你還得幫我磨墨。」朱瞻基催促道。
吳瑾連忙起身磨墨,這次沒敢走神,益發專注的看著主子練字,總算看出一些蹊跌一主子在寫「日初」兩字的時候,特別用心。
「吳瑾。」
「奴才在。」
「你瞧瞧這回寫得如何?」
他連忙回答,「剛勁漂亮,尤其是日初這兩個字,更是筆走龍蛇,特別出彩。
果然,如他所料的,主子明顯開心多了,而他也著實鬆了口氣。
「吳瑾啊,真看不出你哪才疏學淺了,你懂的詞挺多的。」能做他的貼身太監,吳瑾當然是經過精挑細選,可以跟他搭上話,而且善於察言觀色。
他當然不會完全相信吳瑾所昔日,但想聽人稱讚兩句倒是真的。
「主子,奴才……」這是在嘲諷他嗎?是懷疑自己說得不真誠嗎?
「我知道,你就是想讓我開心,沒別的意思。」朱瞻基不以為意的擺擺手,「來,這帖字拿去接框,我想掛在書房裡。」
「是,奴才這就去辦。」吳瑾一個躬身,隨即小心翼翼的拿起案桌上的宣紙,沒敢輕心的退下。
只是他才剛退到門邊,便響起一道敲門聲一「誰啊?」照慣例的,他替主子發話。
「奴才替太子妃送茶點給皇太孫。」
「在門外等等。」吳瑾對門外的人喊了聲,又對朱瞻基恭敬的說:「奴才等會拿進來,要是主子不喜歡,晚點再讓人端走。」
他知道主子不喜歡有外人進他書房或寢宮,除了幾個近身的宮女之外,外人要見主子或是送東西來,都是讓他通報跟送進來的。
「不用了,你去辦我交代的事,讓那奴才送東西進來。」頓了一會,朱瞻基又交代,「對了,你走了之後,讓一個人在門外守看,別讓其他人進來,門外候著的宮女太監都讓他們退下。」
「主、主子?」
見他遲疑,朱瞻基沉聲道:「怎麼,有問題?」
他怎麼敢有問題!吳瑾連忙搖頭。
「那退下吧。」
吳瑾迅速離開,而朱瞻基」是不慌不忙的在茶几邊坐下,替自己倒了杯熱茶,眼角帶笑。
門外聲音的主人他很熟悉,至少幾天前才聽過,所以他很期待、非常期待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一穿著宮女衣服的郭愛有些疑惑的皺眉。
剛剛那個吳公公很奇怪,多看了她兩眼不說,離開的時候還把一干宮女太監都帶走了,只留下一個小宮女……怪了,皇太孫人不在書房嗎?那些人都走了誰伺候他?
算了,這不關她的事,自己把東西送到就能走了。
第4章(2)
郭愛捧著食盒進門的時候,才注意到有個人坐在茶几旁,她抬頭一看,詫異極了。
「你怎麼在這?」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朱瞻基左手支著下巴,右手拿了瓷杯嚼飲一口茶,一臉閒適的瞅著眼前人。
郭愛退了一步,看了他一眼,頓時恍然大悟。「你……難道你是一」
她還沒說完,朱瞻基便點點頭。
本來他也沒打算這麼早就說出自己的身份,但又想,既然今日天時地利人和,不如乾脆讓初日自己發現,省得他以後還得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