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閃著刺眼的紅燈,響著驚人的警示聲開走了。
布魯斯·羅維被送醫急救,艾蜜莉一起上了救護車,瑪麗夫人與厄文總管以謀殺罪被安利警探銬上手銬。
眨眼間,音樂廳只剩下她與身旁的男人,她站在窗邊,看著瑪麗夫人被押送上警車,那女人在上車前回頭仰望著她,一臉死白,然後才轉身上了車。
「布萊克真的是個爛人。」屠歡看著遠去的警車,淡淡說。
「嗯。」身旁那男人點頭同意。
「你知道,她找我來,有一部分是因為我是女人,若不小心發現真相後,或許會站在她那邊,或者被她賄賂。」
「你沒有。」
她轉過身,把剛剛在混亂中被撞掉在地上的羅維全家福照片撿了起來。
「是啊,我沒有。」低頭看著手中那在照片中一臉高雅溫柔的女人,屠歡開口說:「我不認為殺掉布萊克是她的唯一選擇,她大可以選擇警告艾蜜莉,或者告知丈夫去處理這件事,但她沒有,她選擇殺了布萊克。」
屠歡歎了口氣,苦笑道:「這一點,實在很難讓我同情她。」
眼前的女人看著那張全家福照片,臉上再次浮現下午在車上時,那種柔軟的神情,他看著那個女人,意外發現她顯然在那時,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
而且,即便她嘴上說不同情,但她臉上的表情卻不是那樣。
他想她確實為這一家子感到難過,甚至為那謀殺情夫的瑪麗夫人感到難過。
他看著她把相框上的髒污拭去,然後小心的把那張虛假的幸福照片,放回壁爐上擺好,彷彿他們一家子都待在那小小的相框之中。
然後,她深吸了口氣,轉過身來,瞧著他。
「我應該要謝謝你。」
「沒人想到她會帶著武器。」他告訴她。
「我應該想到的。」屠歡看著他,苦笑道:「她已經殺了一個人,你不需要為我找借口。」
說著,她自我厭惡的皺著鼻子:「我靠近她真的很蠢。」
他看著她,聰明的對這件事保持沉默,只改口道:「我想,瑪麗夫人是不會付你調查的費用了。」
聳了下肩,屠歡笑了笑,不以為意的說:「我們老闆是小氣鬼,他規定接案子得先收一半的錢當訂金,以防萬一。」
他聞言,不禁輕扯嘴角。
屠歡轉頭瞧著他,問:「你呢?會有問題嗎?」
「什麼問題?」
她歪著頭,笑問:「瑪麗夫人從頭到尾沒有承認她拿了小提琴,她還是可以咬定它被偷了,你若找不回它,保險公司依然要依約賠償,不是嗎?」
他沒想到,這女人竟然會替他擔心這一點。
他望著她,道:「你要知道,它從來沒有離開過這棟屋子。」
她雙手交叉在胸前,提醒:「可這棟房子很大,能藏小提琴的地方很多。」
「是沒錯。」他說。
這男人看起來一點也不擔心,她忍不住好奇的問:「所以,你曉得它在哪裡?」
他走向那架平台鋼琴,掀起上頭的防塵布,打開它被放下來的琴蓋,將它架好,再彎腰伸手從鋼琴的音箱中摸索著,然後拿出了一隻琴盒。
她驚訝的上前,看著他打開那琴盒,裡面不是別的東西,正是一把小提琴。
「你怎麼知道它在這裡?」她揚眉問。
「昨天晚上有音樂會,這架鋼琴的琴蓋是開著的,但早上就被蓋起來了,還鋪上了防塵布。」他將小提琴拿出來檢查,「當然,也許是因為這家的主人很愛整潔,僕人很勤勞,但音樂會原本是打算舉辦三天的,如果不是因為這樁命案,今天音樂會還會繼續舉行,那麼為什麼要費事蓋上防塵布?」
「因為不想讓人打開它。」她醒悟過來,微笑回答。
他點點頭,道:「如果這時要藏一個大家都在找的東西,還有什麼地方比命案現場更好?每個人都以為這把琴從這音樂廳被偷走了,沒有人會想到東西還在這裡,就在屍體旁邊。」
說著,他把小提琴拿出來檢查。
「是那把史特拉底瓦裡嗎?」她問。
他沒有回答她,只將小提琴架上了肩,握著弓,試了幾個音,然後拉起了一首曲子。
清亮的琴聲在瞬間迴盪在室內,流瀉入夜空。
第3章(2)
屢歡驚訝的看著眼前這男人,只見他輕鬆的操控著手中的樂器,一個音符接著一個音符如流水般從他指間滑出。
那是一首既優美又浪漫的曲子,帶著些許的哀傷,和淡淡夢幻的情調。
他半垂著眼,拉著琴,幾乎像是身在獨自一人的曠野中,將這首短短的曲子,詮釋得萬般溫柔,讓聽者為之心暖,不覺放鬆。
悠揚的樂曲一再迴旋,然後消散在夜空。
有那麼一瞬間,她完全忘了人還在命案現場,直到看見他放下了弓弦,她才遺憾的領悟到不會再有下一個音符出現,他已經拉完了那首曲子。
「是的。」他抬起了眼,看著她。
直到這一秒,她才真正看見他深黑的眼,他的眼裡和那首曲子一樣,有著淡淡的哀傷,與讓人著迷的溫柔。
「這是那把史特拉底瓦裡。」他說。
她想它確實是,但那是因為眼前這男人拉的音樂,讓她覺得是。
雖然她不是家裡最有音樂天賦的那個,但她確實有一個很會彈鋼琴的老爸和小哥,她清楚要把音樂演奏得好聽,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更別說要感動人心了。
而她在方纔那短短幾分鐘,真的被他的演奏打動了。
他放下小提琴,小心翼翼的將琴與弓都收好,幾乎是有些依依不捨的,他再次撫摸著琴弦與那長年被使用者摸得發亮的楓木琴身,然後才把琴盒蓋上。
「這是什麼曲子?」她柔聲問。
「小夜曲,恩裡克·托塞裡的小夜曲。」
他本來只是想試幾個音而已,也許一小段,幾個小節,但那琴音真的很美,而他的聽眾又如此入迷專心,她臉上的神情整個和緩起來,不再那麼緊繃虛假,像戴著搪瓷面具,因為如此,他不自禁的拉完了整首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