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襄助他、將他自獄中救出的貴人,是前太子龍儇熙,出獄後,便待在儇熙身邊成為一名謀士,後來歸於壢熙門下,深得壢熙看重,也因他的關係,在儇熙死後,方能一一引薦曾為儇熙謀劃的賢士,轉投為壢熙效力。
而今壢熙雖未正式成為東宮太子,但在王府中,已有一批賢德之士與他共商國事。
近幾年,壢熙在朝堂上的表現不俗,這群人功不可沒。
「王爺,謹言姑娘所查之事,是否已有端倪?」公孫毅問。
壢熙揚眉,此人急公好義,見不得貪官污吏,一聽得謹言說起江南糧商黎越屏被害之事,豈能忍氣。
「總管。」他揚聲喚。
「是,王爺。」自王爺回府便跟在身旁的總管走近。
「謹言回來了嗎?」
「是,謹言姑娘已進書房,等待王爺。」他偏頭,笑眼望向公孫毅。「一起到書房吧,讓謹言親口說予你聽。」
「謝王爺。」公孫毅嘴角微揚,他不愛當官,富貴名利於他如浮雲,會留在壢熙身邊,是因為儇熙的保證。儇熙保證過,此人定會為大燕創造五十年太平,他相信儇熙,而之後,幾年的共事相處,他也信了壢熙。
他們走經園子時,聽見一陣吵嚷的喧鬧聲,壢熙不耐皺眉,頭轉向聲源處,本不欲多事,但在看見陸茵雅那身純白長衫後,改變了主意。
他悄悄走近煙波亭,在一棵喬木後頭停下,舉手阻止身後隨行侍衛前進,一群人待在原處,悄然無聲地隨著主子看戲。
陸茵雅緊鎖雙眉,心底想著:不該來的,多久沒進這園子了,若非貪圖滿園菊花盛艷,想摘個幾朵金黃供瓶,怎會碰上這幕紛亂。
她急著離開,偏偏她們不放人,只好搜腸刮肚,謀一道好計,以便脫身。
「王妃,今日之事,您定得給個公道。」倩倩穿著一襲鵝黃色長衫,上頭繡著大朵牡丹,看起來很是喜氣,聽說她偏好牡丹,王爺曾經命人為她種上滿園牡丹,卻為此常被塗詩詩嘲笑,說她愛的哪裡是牡丹,她愛的是富貴。
自婢女口中聽起這段閒話時,陸茵雅笑了笑,「王爺疼惜她,便是為她貪求富貴呢。」她的話無人理解,唯有她自己明白,因為王爺心頭上的那名女子——愛財。
澀然一笑,要她主持公道?什麼時候她這個正妃變得那麼重要?
「好不要臉呢,瞧宛兒妹妹沒事人般地逛園子、唱小曲,還打扮得花團錦簇,這是怎麼回事?」塗詩詩繼續挑釁,望向陸茵雅的目光中,有抹耐人尋味的意味。
花團錦簇?她這是在說誰呢,今日打扮得富麗華美、分外明媚,如同盛開鮮花般耀眼的,分明是塗詩詩,哪是旁人。
「怎地,只許側妃逛園子、不許其他人逛?我可不記得王府裡有這道規定。」倩倩擰眉,反唇譏諷。
這回塗詩詩沒回話,她左手橫腰,右手肘靠在左手背上,手指輕輕往下巴點過,臉上帶著難以解釋的曖昧笑容,瞄了陸茵雅一眼,倒要看看她這個「正妃」能抬出個什麼態度。
笑什麼,縱使她長得傾國傾城,也別笑得一臉潘金蓮吶。
陸茵雅凝眸輕歎,望一眼聽說剛落胎的侍妾宛兒,她穿一件淡色紗裙,沒戴過多的首飾,只是一支金步搖、兩枚簪花,纖瘦的身子恍如弱柳扶風,滿臉委屈,欲哭不哭的哀愁在眼底積蓄。
她心底五味雜陳,說不明、道不白,剪不斷理更亂的情緒,在胸臆間慢慢醞釀出一段新愁。
她有嫉妒,嫉妒一個沒名沒分沒家世背景的女子,能得王爺疼惜;她有心憐,憐惜一條無辜新生命,在大人們的鬥爭陰計中隕歿;自然,她也有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悲淒——世間女子同命,能得夫君疼惜便是一世幸福,反之,守著、熬著、苦著、傷著,圖的不過是一日過一日。既是如此,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我還以為出身名門、熟讀四書婦經的大家閨秀,與咱們大不相同呢,說穿了,也沒什麼相異,心歹口毒,嘴兒尖、身子輕,百般作聲最無情。」倩倩揚眉反譏。
倩倩出身紅塵,豈是能容人相欺的女子,她嘴巴壞,可這壞,一句句讓人在心底拍手稱好。
「你還真相信有誰害得她小產?」塗詩詩陰冷眼光一掃,宛兒心虛的低頭,默不作聲。「依我看,敢情她懷的不是凡胎,而是天上星宿,見時有、急時無?真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吶。」塗詩詩的譏嘲與宛兒的心虛讓陸茵雅神情一凜,難道——一個小小侍妾竟敢玩起這般手段此事倘若鬧大了,她這個正妃還能不被叫進宮裡訓上一頓?
難怪,塗詩詩偏要牽扯上她、不教她置身事外。
女人吶,三人成戲,差只差別於,你願意當看戲人或劇角。
塗詩詩仰起下巴,向陸茵雅投去目光,等著她收拾。
她該站在哪一邊?站在塗詩詩那裡,便是得罪一干小妾,往後在府裡定然更加孤立無援,得罪塗詩詩,她豈是個息事寧人的性子,她那態度口氣,分明要在此論出個子丑寅卯,才肯罷手。
她偏頭想了想,不花多久時刻便將整件事想得通透,心也定了下來。
她先是還塗詩詩一張笑臉,說道:「妹妹這話,可得拿出證據,倘若只是心疑猜測,未免冤枉人。宛兒妹妹初入府不久,身為姊姊的自該多方寬容體諒,倘若她有做不周到的地方,應好生教導,怎能胡亂生事,鬧得府中上下不安寧?」幾句教訓,讓一旁的侍妾露出滿意神情。
對塗詩詩說完,陸茵雅轉身走到宛兒身邊,握起她的手,對她身後的侍妾們曉以大義。
「宛兒妹妹身子未癒,本該在屋裡多休息,好生調養。便是她心情抑鬱難解,想四處走走,你們也該勸著哄著,免得她身子落下病謗,否則日後,還怎替王爺開枝散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