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過陸茵雅的絕筆信,謹言在王爺臉上找到後悔,他後悔自己的冷心,後悔對她的刻薄,謹言相信,如果有機會重頭來過,他們將是一對讓人羨慕的夫妻。
只是——不需要陸茵雅使盡力氣提醒,她也清楚,再也不可能了。
陸茵雅的顧慮是對的,只要王爺問鼎帝位的心思不變,他們兩人之間便再無可能。而跟隨王爺身邊多年,她比誰都明白,要王爺對帝位死心,是不可能的事情。
淺淺一歎,她望著陸茵雅的眼底盛滿憐惜。
愛情之於女子,是上蒼的恩賜,還是上蒼的殘酷?
「王妃歷經千辛萬難才拾回一條命,當望自珍惜,雖您身上的毒已解,但餘毒未消,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恢復身子,便是想走,也得等身子痊癒之後再做打算,否則豈不枉費王爺一片心思。」
「此地雖然簡陋,但尚稱乾淨,並且安全無虞,日後在這裡服侍王妃的,全是自己人,王妃切切不要多慮,只要您不踏出這扇門,定然無人能夠認出王妃,所以請您安心住下吧。」全是歷熙的安排嗎?這般縝密小心,的確是他的行事風格。
茵雅輕點頭,也好,便是逃命,也得養足體力。
「王妃既已清醒,謹言必須回去向王爺覆命,我留下端風、立羽在此保護王妃,王妃有任何事,可命他們去做,目前宮裡情況不明,或許——」她遲疑半晌,道:「或許短時間內,王爺不能來此探望王妃。」茵雅失笑,他怎麼會來探望她,冒險救她一命,已經是他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
她點頭,用笑容告訴謹言,沒關係。
「請王妃好好保重自己。」說完,謹言旋身離去,叩地一聲,門關起,茵雅把頭轉向牆內,慢慢地閉上好不容易才睜起的眼睛。
再世為人,她不知道該感到高興還是悲傷,未來前途渺茫,王府回不去、娘家更別提,陸茵雅三個字已經從她所熟悉的世界裡除名,一個人的生活,她突然對自己缺乏信心——
第十五章 改變
要變,就變得徹底一些,反正腦部缺氧,記憶該丟的都丟了,脾氣換換,性子改改,說話口氣、行為舉止——他全數變了。
他再也不管那個龍壢熙是怎麼回事,往後他不演戲,他要當一個名叫龍壢熙的黎慕華。
「我要見雅雅!」壢熙鬧脾氣,手一掃,把滿桌子菜餚掃到地板上。
這是他回到王府後第十次發脾氣,有點過分,他心底明白,可如果不用這招,他根本別想見到雅雅。
既然龍壢熙派隱衛救回雅雅,肯定有人知道雅雅現居何處,問題是他壓根不曉得府裡哪一個是隱衛,只好用胡鬧法,鬧到隱衛自己跳出來招。
一剛開始,大家還有點疑惑王爺口裡的「雅雅」是誰,他從不曾這樣叫過王妃啊,而且王妃已經被賜死了,他們要到哪裡找個「雅雅」來給王爺?
總管捏著八字鬍,滿臉的悶,望著失憶的王爺,有苦說不出。
王爺不僅性格脾氣大改,連行為都變得和以前截然不同,讓全部的人都不知如何招架。
他站在門前,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緩聲勸道:「王爺,咱們府裡真的沒有一位雅雅姑娘,要不我去招來畫師,您讓畫師畫一幅畫像,我們在京城裡到處——」是,他在睜眼說瞎話,可這會兒不說瞎話,難不成還真讓他去找來一個雅雅?師父說王爺傷了腦子,看來這傷得可真不小。
這頭已經應付不來王爺了,那頭側妃又來湊熱鬧,偏偏啞婆婆日前突然失蹤,不知去向,讓他少了幫忙出主意的人。看見自外頭進門的塗詩詩,總管眼皮連連跳好幾跳,忍不住滿面愁容,不是說,不准旁人進主屋的嗎?
塗詩詩拉起裙擺,一臉春風的走進屋裡,太好了,今兒個謹言不在,其他人不敢將她攔在屋外,說起那個奴才啊——火氣就蹭地燒上頭頂心,她搞不清自己的身份,竟敢把堂堂側妃給攔在屋外,也不想想,很快、很快她這個側妃就要變成正妃了。
說到這次事件,實在是有驚無險,還以為跟王爺進宮的自己肯定要遭罪,她在宮裡暗地後悔了好幾日,當初不應死磨歹磨,磨得王爺帶自己進宮的。
沒想到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情況大逆轉,自己非但沒事,皇上竟還賜死陸茵雅,這可是皇上御手親自替她解決了阻礙,眼下,王府裡除王爺外,還有誰比她大?
一想到壓在自己頭上的陸茵雅沒了,她連睡覺都忍不住想笑。
今天她刻意打扮了,穿著一身鮮艷的敦煌橘長衫,她攏了攏繡滿繁複花樣的裙擺袖口,滿意地順順頭髮,她的陪嫁丫頭當中,有兩名精於繡工,因此她的衣服比府裡任何人都精緻,往後得讓她們多趕製些衣裳,要當王妃的,可不能少了派頭。
總管上前一步想阻止,她怒眼一瞪,恨恨罵:「連你這老奴才也敢攔我?!」苦啊、苦啊,裡外不是人,這讓他怎麼辦才好,謹言姑娘,您就快回來吧!總管望向門外,期盼謹言的身影快快出現。
塗詩詩進門,逕自走向壢熙身邊,貼著他坐下,嬌聲嬌氣地勾起他的手。
「王爺,那個謹言吶,您可得好好教訓她,不過是個低賤的下人,竟敢擋在門口,不讓我進門呢。」從王爺回府到今兒個已經整整二十幾天,二十幾天裡她想過無數辦法想進來看看王爺,沒想到謹言攔在門口,誰也不准進入。
她瞄一眼滿地菜餚,微微蹙眉,聽說王爺傷了腦子,她可得把握時機,在王爺身上多下點工夫,否則等他腦子恢復,萬一皇上又賜個重臣之女,往後豈不又是一場好爭。
壢熙看一眼濃妝艷抹的塗詩詩,嫌惡地皺起眉頭,粉擦這麼厚,在走舞台秀啊?之前的龍壢熙眼睛肯定有毛病,她像楠楠?楠楠什麼時候會把自己的臉當成牆壁?塗成那樣,又不是要練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