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不是真正的龍壢熙,對於帝位沒有那麼大的想望,只是來這個時空一段日子了,在百姓口中、在朝臣眼底,在文師父、公孫毅和許多謀士的教導下,他越來越明白,在沒有民主觀念的時代裡,一個聖明天子之於百姓有多麼重要,他既然擔了龍壢熙這個身份,自然有他必須付起的責任。
「那麼,大皇子怎不去查別人?查四皇子、五皇子,或者查查其他皇子,怎偏挑壅熙下手?說你沒有旁的私心,誰信?」
「母后言重了,兒臣接掌內務府不久,對於朝堂弊端並不清楚,但兒臣相信,底下官員會以九弟為首件,定有其因由。母后放心,倘若九弟是無辜的,兒臣必會想盡辦法,還九弟一個清白。」
「說到底,大皇子非要整垮壅熙就對了。」
「兒臣沒有想整垮誰,只想盡全力,為朝廷百姓做一點事情。」他口口聲聲打太極,讓皇后有氣無處發。
「很好,你以為這種手段,就能把壅熙給拉下?」皇后冷笑。
「母后所言,壢熙不明白。」她仰頭,冷冽道:「好啊,咱們就來看看,此事能否教大皇子如意。」壢熙沒回話,視線轉回皇帝身上,四目相接,他發現皇帝望著自己的眼神中竟然有一絲畏怯,疑心大起,壢熙想要看得更清楚些,但皇帝已經轉眼望向窗外。
「你退下吧!」皇后袖子一甩,背過壢熙。
心底恨恨想著,龍壢熙溺水成癡兒?這是誰傳出的假消息,倘若他那摸樣叫癡兒,那麼天底下還有精明的?
低頭,壢熙告退。
走出清華宮,他滿心疑問,疾步想盡快回府與文師父討論今日之事。
然走沒多久,壢熙就讓壅熙給堵了下來,兩人面對面,壢熙在他眼底看到狂狷,他是個陰沉自負的男人。
文師父提過壅熙的成長背景,說他自小備受冷落欺凌,因此養成陰森刻薄、嫉妒計較、暴戾不馴、喜怒不定的性格。
這是皇家子弟最大的悲哀,皇帝擁有子嗣數十人,往往是那些受寵愛的女人生下的孩子才會被看重。
即使身為皇子不愁吃穿花用,但宮裡人踩低拜高,便是皇子,也有尊卑高低之分,那些一出世便得到所有榮耀的皇子,往往眼高手低,自傲驕縱,而不被重視的,為了往上爬,養出滿腹心機。
壅熙是、壢熙也是,只不過幸運的是,瑜妃性格敦厚,即便身處冷宮,那些曾經被她厚待的太監宮女,也會在暗地裡偷偷照拂壢熙、閱熙兄弟。
相較起壅熙,雖有欺善怕惡的奴才,卻也有真心疼惜他們的人,至少,茵雅就是一個。
「大皇兄好作為,身體一恢復,便急著尋弟弟的錯處。」壅熙口氣森然,目光陰毒,嘴角扯出生硬曲線。
「說什麼傻話呢,倘若九弟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何來錯處可尋?」壢熙淡然回答:心底暗暗惋歎,才十幾歲的孩子,竟然有這樣的表情,他的母親到底在做什麼。
壢熙的話惹得壅熙大怒,在焦灼狂怒中,他的五官扭曲,額頭青筋張揚,右手粗暴地往右一揚,打上身後方的小太監,啪地一個重響,壢熙驚訝,而無辜的小太監嚇得跪地求饒。
壅熙的怒氣沒洩夠,一腳又踹上跪倒在地的小太監。
懊死的謠言!若早知道龍壢熙沒溺成癡兒,過去兩個月,他有的是機會補上一腳,現在——遲了,不管是皇后或自己布在壢熙王府裡的人,一個個失去蹤影,之前不以為意,心想龍壢熙再也不是自己的對手,沒想到竟比過往更加狡猾奸詐。
深吸氣,壅熙吞下滿腔怒火,拉出陰險笑臉。
「大皇兄說得好,我本就是堂堂正正、光明磊落,豈會害怕旁人的機關算計。」壢熙望著他,他的目光透著肅殺寒意,帶著明目張膽的凶神惡煞。
一陣厭惡從心中泛起,讓這種視人命如螻蟻草芥,以天下蒼生為饕狗俎魚,為所欲為、恣意妄為的人當皇帝,百姓要怎麼過日子?壢熙暗暗下定決心,那個皇位,他要定了。
「九弟自然不必害怕旁人的機關算計,只要提防自己的機關別反噬己身便行了,身為大哥能規勸你的,只有這麼一句——好自為之。」驀地轉身,壢熙再不多看他一眼,但他知道背後有道灼熱目光追著自己,那是欲置他於死地的眼神。
他不在乎,因為他再不會給壅熙任何機會。
現在是早春,在沒有溫室效應、地球亂了四季的時代裡,要找到鮮花不太容易,但壢熙聽說京城近郊有花農蓋了暖房,裡頭培養不少四季鮮花,他特意走一趟,然後鄭重懷疑,那樣的技術會不會是穿越人的傑作?
不過那不是重點,重點是在那座花房當中,他找到商機。
文師父說過,要坐上東宮太子之位,有許多地方需要使銀子,若不是如此,壅熙怎會惹出盜用國庫十幾萬兩銀子以至於讓他們抓到把柄,所以——他必須找些可以賺錢的生意。
壢熙先是把鮮花帶回王府,和文師父討論,說他打算買下城郊附近的土地蓋暖房,在鮮花上頭賺銀子。
文師父不同意,他認為有那個心思,應該放在朝政上,而不是這些低賤的營生上頭。他義正辭嚴地警告他。「記住,未來你是要當皇帝的人,可不是要當商人。」壢熙笑得滿嘴苦,他本來就是商人,最拿手的不是爾虞我詐、權謀算計,而是製造新商機。
在這個時代裡,文師父絕對是個智者,他聰明睿智、閱歷豐富、反應機敏,但畢竟是古人,所見所聞有限。
於是,壢熙找來長篇大論說服他,「百姓根本不在乎誰來坐那把龍椅,只要誰能讓他們吃飽睡飽、有工作、能和親人住在一起,不受流離顛沛之苦,他們就會全力支持,當今皇上之所以能夠得到百姓的愛戴崇敬,便是因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