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告訴你哦,我表現得很好,皇奶奶誇我、皇上誇我、母妃也誇我做得很好,我一點沒有丟你的臉。」
才不管是不是野人獻曝,她就是要說,不停不停地說,把這個月來,滿肚子的話、滿肚子的思念一次清空。
「不用人誇,你本來就是最好的。」
「方先生、吳總管都誇我很好,說我臨危不亂,說我有見識,說我能獨當一面,說我是配得上龍壢熙的女人。」
她努力了,很努力很努力,再辛苦也不停止努力,她要為了他,花盡最後一分力氣。
「這樣啊,這樣我就安心了。」
「是啊,你安心當太子、當皇帝,安心讓我在這裡當你最愛、最愛的小三,安心浪我替你賺銀子,安心替你養兒子,你一點心都不必擔著。從今而後,你無須再花心思寵我,因為我已經有能力寵你了,我會把你寵得裉好、照顧得很好,我要讓你成為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
她不在乎自己舌過其實、不在乎自己是否誇大不實,她只要真真切切地讓他明白,她不再是他的負擔,她也能負責起他的幸福。
從現在起,「我愛你」她來說,「甜言蜜語」她來主動,所有和愛情有關的計劃,她都要當裡面那個積極角色。
壢熙笑著點頭,想告訴她,她從來就不是小三,她是他的唯一,心中的唯一、真愛中的唯一……
他也想抱緊她,捧著她那張憔悴的臉,吻她千遍百逼,心疼地擁她入懷,暖暖地說一聲:「你辛苦了。」
可惜……他沒有力氣了,大夫的藥氣已經走到底,一路舟車奔波,他的意志力只能挺到這裡。
張開蒼白的雙唇,他勉力地道:「雅雅……ILoveYou。」
大夫說,他無能為力,只能想盡辦法讓他回去見夫人最後一面。
這已經是最後一面了嗎?可他還沒把雅雅的鼻眉眼唇看個仔細、看清楚,他還沒交代好遺言,他要做的事還沒完成,難不成,「一面」就是貨真價實的「一面」,再無多餘空間?
可是不行吶,他什麼都沒交代,放心不下啊,雅雅肯定會想也不想就生死相隨,她是個死腦筋,不懂得螞蟻尚且偷生……
眼前陣陣發黑,他感覺力氣自身軀漸漸抽離,意識緩緩飄浮在空中,他快死了,他知道。
茵雅急急說道:「沒有抱歉、不要抱歉,再苦都過去了,為你做任何事,都是我心甘情願。」
淚水模糊了雙眼,再大的委屈,她咽,再多的痛苦,她吞,只要他待在她身邊,她願意付出所有條件。
茵雅不管不顧,她已經忍受不住,不管是否有旁人在場,不管別人會不會笑話她失去分寸,她就是要抱他、親他,就是要把自己塞進他懷裡,別人愛怎麼評論,隨便。
反正她已經做好決定,當小星、當賤女人、當狐狸精,當所有別人不齒卻可以盡情愛他的女子……
展開雙臂,他不來抱她,她來抱,今天,她要對他說出千百句以前說不出口的「我愛你」,要一遍遍在他耳邊問:「世界上如果有人比陸茵雅更愛你,那個人會是誰?」
等他從父皇母妃皇奶奶到兒子女兒都猜過一遍,她才要公佈答案:錯錯錯,那個人叫做雅雅……
於是她抱了他,她耳邊卻聽見他一聲悶哼,滿臉的燦爛笑饜隨著他那聲悶哼、隨著他冰冷的身子觸到她的臉、隨著她鼻中嗅到的淡淡血腥味,隨著他的體重漸漸壓在她身上……笑容凝結在眉眼間……鏗地一聲,她聽見自己的心碎。
她看見謹言哭倒在端風的身上……她看見銀月死命搗住嘴巴,不讓哭聲出場……她看見立羽垂下臉……
為什麼哭?怎麼能哭?今兒個是好日子呀,壢熙守諾,回來看她了呀,他們約定的天上人間就近在眼前了呀……
不准哭、不許哭,這樣好的日子,大家該笑得闔不攏嘴才是……
她不哭,但淚水一串串,爭先恐後自眼底冒出來,她想笑,但擠壓出來的笑容,在她的臉上劃出一道道的心碎裂痕。
緩緩地,她環起壢熙的腰,帶著幾分抱怨說:「壢熙,你好重哦,我快抱不住你了呢,你得減肥才成,下回我盯著你,好好練健身……」
「夫人。」立羽和銀月搶過來,一把撐起壢熙。
但茵雅哪裡肯,哪裡肯把他交給任何人,她的手不放,仍然緊圈著他的身子,她的臉磨蹭著他的臉,別那樣冰冷呀,把她的溫暖全數拿去吧,夠暖和了,就請睜開眼好好看她。
如果拿走溫暖還不夠,那就……那就連她的命都拿去,只要換得他能蹦能跳能笑能幸福,要拿走什麼,她通通不計較。
謹言見狀,隨之過來,從茵雅身後,想把兩人分開。
茵雅死命咬牙:心底怒吼著,別分開他們,求求禰,不管禰是天地何方的種明,不管禰用什麼方法,就是請禰、請禰千萬千萬別分開他們,上窮碧落下黃泉,天地人間他們要常相見。
「夫人,請您放手。」
「不放!」她咬緊牙關,緊緊死扣住這兩個字。
對,她不放,只要堅決不放,就沒有任何人可以分開他們,她抱他,抱得更緊,她要用全身的力氣,把自己賴在他身上。
是啊,賴他,他允許過她,賴他一年十年,賴他一生三世,賴他永恆萬代,她得巴著他、賴著他……
「夫人,求求你鬆手吶。」
端風也搶過來,想扒開她的手,但不知道打哪裡來的力氣,她的十根手指頭緊扣在一起,任誰也無法把她拉開。
她不能松,一鬆手他就走了,走到她不認識的世界,走到沒有她的地界,他要走了,她知道、她真的知道,他就要走了……
不松,打死她也不要鬆手:
「夫人,你再不鬆手,王爺就要死了,你快放開王爺,讓大夫瞧瞧吶!」
銀月幾句話狠狠地砸上她的腦子,像被千針萬針刺著似地,她痛得鬆開雙手,一群人七手八腳飛快把壢熙抬進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