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融入大家。」他雙手抱臂,深沉眸光盯著底下的縻軍。
「我、我是當你的貼身小廝,又不是來新兵訓練的。」她都快哭了。
「給你找點事做,免得給人起疑心。」
「那大人可以叫我幫你槌背、捏臂、倒茶的嘛!」她一邊跟他哀怨哭訴,還得一面注意聽下令的鼓點子,換另外一支高高的大靶。
嗚嗚嗚……她這媒婆也當得太命苦了。
范雷霆嘴角微微一抽,又抿唇忍住了。「你不是想瞭解爺的日常活動?」
她愣了下,只得含淚認命。「也對啦。」
可是這跟他想選的新娘子對像有什麼關係啊?
范雷霆彷彿有讀心術,狀若不經意地道:「爺的妻子,要出得廳堂,入得廚房,最重要的是,也能把爺的這票兄弟當作自己的親兄弟。」
「明白了。」喜鵲恍然大悟,心下那唉唉叫的委屈感登時煙消雲散。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好不容易結束了射箭練習後,他命魔軍繼續做輕功突擊練習,然後半扶半拎地將她帶下了校閱台。
小命終於得救了……
喜鵲累得渾身虛軟,再顧不得形象地整個人五體投地趴下來親吻大地。
一隻修長好看卻佈滿粗繭的古銅色大手遞過一碗水來。「謝謝,我正渴死了……」她努力爬了起來,接過大碗,咕嘟咕嘟大口喝了起來。
「喝慢些,沒人跟你搶。」范雷霆有些哭笑不得。
這小媒婆子,剛剛看她在校閱台上嚇得好像三魂七魄都快跑光了,那支支朝她而來的飛箭力道驚人,屢屢震得靶心嗡動,可是儘管她那張圓臉慘白髮青,雙腿打顫,卻還是咬牙緊緊抱住靶子,說不鬆手就不鬆手。
她看起來那麼怕死,卻又膽識過人……
他眸光有些柔軟下來。
喜鵲一鼓作氣把碗裡的水喝得涓滴不剩,長長吁了一口氣,小臉總算恢復了些許血色。
「再半個時辰就用飯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她說這個。
她那雙圓眼驀地亮了起來,「飯!」
他嘴角又有些往上抽動,故意道:「不過一票大男人的吃食,恐怕你一個女人家吃不慣。」
「行的行的,小的什麼都吃!」她連忙靦顏巴結道,「小的很隨和的。」
「冷饅頭,五花肉,涼井水,吃嗎?」
「皇城御林禁衛軍的伙食這麼差……」她聞言瞠目結舌,「我們朝廷有這麼窮?」
見他臉色一沉,還沒說話,喜鵲急忙捂自己嘴巴,一個勁兒乾笑。「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哈、哈。」
接下來她不敢再多嘴饒舌,乖乖跟在范雷霆身邊,看著他果斷的指揮著手下精兵悍將。
喜鵲看著看著,不禁偷偷望著身畔高大剽悍的男人,突然覺得……
雷霆大人真是帥呆了!
像這等鐵錚錚、英氣勃勃的好漢子,若未能遇得良配,那實在是太太太可惜啦?!
「雷霆大人,你放心,喜鵲一定會讓你得償所願的。」她握緊拳頭,暗暗立誓。
聲音細微不可聞,那原本目光專注在校練場上的范雷霆,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了些許。
第3章(2)
當天晚上,萬年紅娘居的寢房裡,喜鵲渾身上下貼滿了狗皮膏藥,儘管累得都快散架了,還是努力地在燭光下振筆直書。
雷霆大人,每日早起有起床氣,但喜歡人幫他梳頭髮,濃密的睫毛會舒服地閉上,就像被順著毛皮梳的老虎,喉嚨會發出滿足的歎息聲,若在深夜聽,該是多麼銷魂蝕骨的誘人啊,尤其自衣襟不經意露出的一抹古銅色肩頸,看起來簡直……
「停停停!」她臉紅心跳地撫著自己發燙的臉頰,「怎麼寫著寫著成淫書了?」
不行,她好歹是專業的媒婆子,且前身還是九天之上的小鵲仙,怎麼能到人間歷劫幾世之後,腦子裡就盡裝一些坑蒙拐騙、姦淫擄掠的邪念呢?
「給我認真點!」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蛋,痛得微微發麻也顧不得了,勉強提振精神後,繼續寫下去。早飯慣吃小米粥和饅頭,極為樸實簡約,午飯與手下同甘共苦,吃的是大鍋飯,伙食不錯,老米飯加兩碟青蔬和一大碗醬牛肉,醬牛肉很好吃,非常下飯,光是我自己就扒了三大碗……她心虛地停了筆,有些不安地咕噥:「不知道他會不會嫌我吃太多了?不行,明天不管伙食再好,我都要節制點,免得他以為我真是去蹭吃蹭喝的。」記完了今日觀察到的點點滴滴,待合上本子前,她小心翼翼地吹乾了墨漬,這才將本子收好。
吹滅了燭火,屋內陷入一片幽暗,當終於可以把酸痛不堪的身體平放在床上時,喜鵲感動得幾乎喜極而泣。
半推開的絛紗窗外,春天的晚風輕輕吹拂而來,十七的月影瑩然如華,點點灑落在地,夜晚裡隱約有蟲鳴蛙叫。
原以為自己會累到頭一沾枕就睡著了,可也不知是不是錯過了困頭,喜鵲躺在床上,身子累癱,腦子裡卻半點睡意也無。
她在想……雷霆大人和他無緣的三樁婚事……想還沒牽成的另外十對佳偶……想織女公主和駙馬……玉帝大人……忠牛和天兵天將……
尤其是受她所累的忠牛和天兵、天將,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裡?可完成任務了嗎?
「他們一定恨死我了吧?」在昏暗的夜色裡,她烏黑晶亮的圓眼淚光微閃,胸口拴得好緊好疼的,是滿滿的內疚。
要是當初她自己一肩挑起就好了,不要牽扯、連累到他們,那麼玉帝大人也就不會雷霆震怒,一併罰他們墜入凡間受苦了。
「都是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她翻身將臉埋進繡枕裡,低微嗚咽不成聲。「都是我害的啦……」
晚風靜靜,月光皎皎,蒼穹之上,天亦無語。
皇宮禁衛總處裡,戒備森嚴。
范雷霆本坐在書案後看著一早呈報上來的內城軍機卷,目光卻總是時不時被杵在不遠處的小女人干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