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種苦,又豈有當初忻桐所受的萬分之一?
是他誤會她了。他的責備、他的怒火,全讓無辜的她一力承受,而他又做了什麼?害她被關起來?
在皇上的陰謀下,說不定兩人從此走上分離之路,他卻來不及告訴她鐲子背後的真相,這對她一點也不公平。
想到她這陣子蒙受的委屈與承擔的壓力,他不禁心疼她一個纖纖女子怎麼受得了!rou體的折磨加上精神的虐待……他究竟做了多該死的事?
可如果不能救她出來,用自己的下半輩子好好愛她、彌補她,他才真是禽獸不如!
「爹,小娘不會有事吧?」穆丞哽咽地問,「我不要小娘和娘一樣消失……」
穆弘儒哀傷地看著兒子。這孩子不知道,他更怕忻桐像琴音那樣逝去,所以才會發那麼大的脾氣,千方百計要她拿下鐲子。如今忻桐為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被皇上抓了,弄不好還會被殺頭,是否就代表那五百年的咒誓即將應驗?
他心中忍不住興起一股憤慨,好恨那個傳說,他恨自己不敢去賭忻桐是不是命定之人,更恨自己的人生居然被這樣的咒誓給牽制著。
緊握成拳的手緩緩鬆開,他極力壓抑內疚與自責的情緒,對兒子沉重道:「無論如何,即使賠上我的前途性命,我也一定會救她!」
忻桐被皇帝囚禁一事,所用的理由實在太過牽強,偏偏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皇帝要辦的人,臣子們即便知道是無辜的,也不敢多加置喙。
只有一人不同,那便是巡撫府邸隔壁的退休戶部尚書,黃大人。
黃大人是三朝元老,他說的話連皇帝都要尊重三分,自從他聽說了忻桐被抓,就十分心疼這個廚藝出眾的賢慧女子,便動用了一點關係,讓穆弘儒至少能夠見見她。
因此,趁著皇帝以公忙理由避不見面時,穆弘儒悄悄讓一個小太監領到了天牢內。
「穆大人,前面那間牢房就是了。」
因為穆弘儒為官德行昭著,又不爭權奪利,令朝中大臣們十分推崇,故在忻桐下獄時,典獄官也特別安排讓她住在最乾淨清爽的那一室。
他自然知道他們的安排,輕輕地說了聲,「謝謝。」
「小的不敢當。只是大人可別待太久,等會兒侍衛交班不好交代。」小太監賄賂了獄卒,替他爭取一刻鐘的時間。「這牢門不能開,大人隔著鐵柵和夫人說幾句話吧。」
說完,小太監和獄卒退出牢房,讓他們夫妻能單獨說上幾句話。
穆弘儒快步上前,隔著鐵柵與裡頭消瘦憔悴的忻桐四目相對,兩人都是激動到幾乎落下淚來。
「夫君!」她虛弱地衝到柵欄邊,由鐵柵間隙中伸出手和他相握,盈盈的淚珠立刻浮現眼眶。
「忻桐,你還好嗎?」他將另一隻手伸進去,替她整理頰邊雜亂的髮絲,但一觸到那由光滑柔順轉為乾枯黯淡的秀髮,他不禁心裡一痛。
「你終於來了……我好怕再也看不到你……」見到他,她猶如見到救命浮木,痛哭的直問:「嗚嗚嗚……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梅妃娘娘喝了我的湯,身子出了問題,是真的嗎……」
「你放心,梅妃娘娘很好,她身子出了問題,也不見得是你害的。」何況,梅妃究竟是不是真的中毒了,還有待商榷呢。穆弘儒有些嘲諷地想著。
「那他們為什麼要抓我?」她到現在還不明白原因。雖然沒受到什麼酷刑,可一個弱女子被關在這麼一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實在也受到不小的驚嚇。
「因為我,是我害了你。」他什麼都不想再隱瞞了,到了這個地步,她有資格知道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雖然現在還沒有風聲,但皇上一直想將儀安公主嫁給我,可我卻娶了你,為了遂公主的意,皇上恐怕是刻意要分開我們,你只是這件事的犧牲者。」他簡單描述。
「他們會對你或是對家裡的人不利嗎?」這是她最怕的。
「不會的,你放心吧。」他心知皇上有權謀,卻不是個暴虐的昏君。
「那就好……」她的淚水終於稍微收斂,瘦到都有些凹陷的臉龐朝向自己手上的鐲子,帶著一抹哀傷的微笑。「我每天都撫著這鐲子想念你、想念穆丞,也想念府裡的大家。雖然你很氣我擅自戴上它,還為此發了好大的脾氣,但也幸好有它,成為我在苦難裡最大的慰借。」
此時的她,連平時唇邊那最勾人的梨渦都若隱若現,淡得像要慢慢消褪不見。
穆弘儒見狀胸口一緊,呼吸幾乎為之停止。
「丞兒都告訴我了,這鐲子,是他拿給你的。」他深吸了口氣道:「忻桐,我要向你道歉,是我誤會你了,讓你受了這麼大的委屈。」
「他好傻,不是叫他別說的嗎?」不過這也顯示了那孩子心性純良,她心中稍感安慰。「我被誤會也就罷了,你別太苛責他。」
「其實我會對此事有這麼大的反應,是有原因的,這關係到我穆家五百年前的一個傳說。」猶豫片刻,穆弘儒決定把事情全告訴她。到目前為止,她所受的苦都是不應該受的,他已經害得她夠慘了,不能再讓她什麼都蒙在鼓裡。
若是……若是讓她到最後還做個糊塗鬼,他會自責內疚一輩子,甚或可能就隨她一起去了,免得心痛的折磨讓他生不如死。
「五百年前,我穆家的先人和妻子十分恩愛,妻子手上戴了這鐲子,在她死前立下誓言……」他言簡意賅地敘述了傳說的內容。「……所以我怕,我怕你戴上鐲子後,會像琴音那般,因咒誓而出了什麼意外……」
他這麼一說,忻桐就全懂了,可一股哀感再次佔據了她全副心神。「所以你是怕我非你命定之人,對嗎?」
「忻桐,不管你是不是我命定之人,我確定自己很愛你。我只是怕這鐲子會傷害你,就是太愛了,才擔心失去。」他伸長了手,輕抬起她的頭,堅定地望著她。「無論如何,我不相信自己會輸給五百年前的一個咒誓。我一定會救你出來,讓你不再被鐲子的陰影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