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抹了把臉、漱漱青鹽,走到外面小廳,貼身婢女喜妹端來早膳,她匆匆用了幾口,就把事情給盼咐下去。
「再送一缽過來,順便煮一鍋肉粥,肉切得細碎些,用小火偎著,我需要的時候,隨時讓人送進來。」
「是。」
喜妹悄悄望一眼屋裡,是為那位爺準備的吧,昨兒個,她被舅夫人給打發出去,否則她真想進去看看,是何方人物,竟能住進姑娘屋裡。
「讓張叔送舅夫人去一趟橘園,等他們回來,再過來回我。」
她得盡快確定橘園裡那些橘子可不可以用,若能,就得在結果子之前,先打造些大爐大鍋,買一堆瓦罐來儲存橘醬,對了,還得從濟慈堂裡找來製藥師,問問陳皮的加工法子。
「是。」
「家裡傷藥不夠,讓李伯走一趟濟慈堂,如果碰上凌師傅的話,就請他一起回來。對了,再讓李伯走一趟狗子胡同去尋莊師傅,問問清楚,莊師傅和少爺什麼時候回家,呃。。。。。。就說家裡忙,沒人養雞養鴨清牛糞,反正家裡離京城近,往來不過一個多時辰,假使沒其他事,待放榜日再遣人去看榜就成了。」
她心底清楚,哥哥非常看重這次會試結果,他迫不及待想超越爹爹的成就,以告慰娘親在天之靈。
可她不願意哥哥背負這麼大的壓力,假使他們回到家裡,有那麼多事可忙可看,多少可以轉移些心思。
「如果少爺決定放榜後才回來呢?」喜妹請示。
她沉吟須臾,回答,「那就讓少爺甭擔心銀子,趁著這幾日閒暇別待在屋裡悶著,同莊師傅四處走走,聽說京城裡有許多好看好玩的,讓少爺幫我挑點新鮮玩意兒回來,要是沒找到合我心意的,我可不依。」
「說到底,姑娘就是擔心少爺為會考結果操心,想給少爺尋點事兒做。」喜妹笑話主子兩句,可她是打心底羨慕,她從沒見過感情這樣好的兄妹。
詩敏瞪她一眼。「益發沒規矩了。
喜妹才不怕她,笑道「姑娘自己也不是個規矩的主兒,怎地這會拿起規矩作文章,若讓嬤嬤體聽見,定要笑掉大牙。
詩敏一把掐上她的腰,癢得喜妹咯咯笑不停。
「行了,別再玩,管事們都來了嗎?。」
「已經在外面候著,為了那一成紅利,管事們比姑娘還起勁,想早早回了事,趕緊回去幹活兒呢。」
這是詩敏定下的例,她允諾,年底賣出莊園產物後,將撥出兩成利潤給莊戶、一成利潤給管事們。
「這樣不是很好?」不必拿鞭子使力叫他喝,驢兒就揚蹄往前奔,多省力吶。
「才不好,姑娘頭一回掌事,不懂規矩,您給莊戶月例,農忙時又給賞,已經與旁的莊主不同,年底,若主子賞幾斥酒肉已是優厚,姑娘卻還要分紅利,不知道有多少莊戶聽在耳裡,心想著搬進咱們莊園呢,您就不擔心惹火附近的莊主?」
喜妹性格爽利,是從晉州帶來的舊人,約莫是詩敏縱慣了,沒什麼主僕尊卑之分,有話直說,半點不保留。
「我沒想那麼多,只想著,要馬兒快跑,就得把馬養肥養壯、養精神,你待人三分好,旁人必還你五分心,行了,你讓管事們進來,下去後,找人燒點熱水,送到舅夫人房裡,再讓奶娘過來替我。」
「是。」
屋裡,他已經醒了,卻閉上眼睛,細聽外堂的動靜。
他聽著詩敏和管事們的對話,字字句句有條有理,不像個小姑娘,倒像掌家多年的老夫人,他訝異,她竟變得這麼能幹。
雕啄玉石需要刻刀,雕啄人需要苦難、艱困的環境,才能一刀一鑿將人磨蝠成器。
打發了管事們,詩敏不雅地打個呵欠,撒嬌墉懶地趴在剛進門的奶娘背上,「奶娘,你心幫忙守著裡面那位,注意他有沒有發燒,如果發燒就讓喜妹去找我,如果清醒,就問他要不要喝點粥,能吃下多少是多少,傷口結癡需要營養。」
「知道,快去洗洗吧,一身腥臭味兒,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受傷流血的是你。」
詩敏聳聳肩,昨兒個太累,心裡記掛的事多,居然頭一偏就睡著,半夜醒來又不好擾人燒水,只好挨到天亮,那股昧兒,別說奶娘,就是她自己也嫌棄。
「知道,馬上去了。」
詩敏進屋,尋來換洗衣物,看一眼病人,不放心地摸摸他的頭,才轉身離開屋子。
臨出門前,奶娘心疼地拍拍她發白的小臉,補上幾旬,「這兒有我,你別擔心,洗過澡、休息一下,別急看過來。」
待詩敏再回自己屋裡時,他已經坐起身,喝掉兩大碗肉粥,現在正進行第三碗的工程。
見她進門,奶娘笑道:「天可憐見,沒見過病人這麼會吃。」
才一會兒工夫,他就和奶娘熟絡起來。喂完粥,奶娘拿來帕子細細幫他淨臉,還幫他把頭髮打散,重新整理過,整個人看起來神清氣爽許多。
「不會是搶食物不成,被人拿刀砍了吧。」詩敏說笑,走近床邊,抓起他的手號脈。
他沒搭話,奶娘搶先問:「怎樣,狀況還好吧?」
「還不錯,他有驚人的恢復力,許不了幾天就能下床了。奶娘,你再去煎幾顆蛋,順便把藥給端過來,哦,對了,鱔魚補血,他昨兒個流不少血,你看人去水田里抓幾條鱔魚回來。」
「才醒來就吃這麼多,好嗎?」奶娘猶豫的問。
「吃得多、傷養得快,咱們才能趕快送走麻煩公子,如果他不想吃正好,我讒得緊,奶娘,我想您的炒鱔魚了。」
「女孩子家說話半點不遮掩。」奶娘覷她一眼。
詩敏笑笑,也只有奶娘還當她是女孩子。
「遮掩啥呢,吃飯皇帝大,誰也管不了咱。」
「你啊,唉夫人肯定要責備老奴沒好好教導姑娘了。」
「別擔心,我娘脾氣可好呢,她只會誇你合辛茹苦,把我和哥哥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