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鈴似被人一棍子打僧,征征地問:「你說誰受了重傷?」
「衛王,這名字很諷刺是吧?誰不知道他朱成淵是個流連秦樓楚館、好美色酒肉的無用之徒,哪裡有保衛的本事?」
她倏然坐起身,拉攏自己凌亂的衣服。
見狀,蔡天一詫異地問:「怎麼了?」
她回頭嫣然一笑,「只是想起我這裡還有一壺上好的花彫陳釀,你要不要喝一杯助興?」
「花彫?我爹最喜歡的酒。」他現在滿腦子想著自己能軟玉溫香抱滿懷,樂得對她千依百順,違聲說:「好啊,且來一壺嘗嘗。」
花鈴打開旁邊的一扇櫃門,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個七彩琉璃做的酒壺,只單看這酒壺就精緻無比,不知道價值幾何。
她持著酒壺轉身微笑說著,「這酒是花鈴伺候公子喝的,不會和公子多要一文錢,公子可以不必擔心我是借此訛詐銀兩。」
蔡天一高興地回道:「姑娘的人品我當然信得過,那些賣酒騙銀的低等青樓妓女豈可與姑娘相提並論。」
花鈴將倒滿酒液的杯子送到他面前,一雙妙目流盼,丹唇小巧如熟透了的櫻桃般微啟,「勸君更盡一杯酒,春宵苦短,豈無他日今宵期?」
他順從地喝下那杯酒後,一把攬住她的脖子吻了上去。
她的纖纖玉指在他頸後輕輕一點,蔡天一隻覺得眼前一暗,咭咚一聲便例在了旁邊的床榻上,競就睡著了。
花鈴輕舒一口氣,快速地將被子蓋在他身上,然後從衣櫃中找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換上,趁著夜色,翻身跳出暖閣。
朱成淵的傷勢的確不輕,一支冷箭正中他的胸口左側,所幸距離他的心房尚有兩寸距離,就是這微妙的距離讓他躲過一劫。
其實今日會有一劫,他早已猜到。自那日在清心茶樓中碰到許成義之後,他就知道自己苦心編慕的天花病的說詞等於被揭穿了。但二哥遲遲沒有派人來問話,顯然仍在觀察他是否還有其他隱瞞之事,他必須更加小心謹慎的行事。
今日二哥忽然約他去打獵,他就知道宴無好宴,其中必有陰謀。走之前他用陀螺占卜今日之吉凶,陀螺顯示為吉。他不放心,又連占卜兩次,答案相同,所以他放心大膽地去見二哥。
沒想到半山腰上,二哥指給他看一頭梅花鹿,分散了他的泣意力,一支冷箭趁機射中他胸口。
翻身墜馬的一刻,他心中明白,二哥向來是個多疑之人,既然已經懷疑他,就不願胃險留下活口,這一箭擺明要他死。
他僥倖沒死,被送回衛王府廷醫診治,他屏住一口氣,非要挺過這個生死關頭不可!
那些來看熱鬧的達官貴人們,他叫他們一律廊下等候,待自己上藥完畢後,逐個將那些大人們叫到屋內,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終於惹得他煩透了,才個個請罪離開。
天已黑透,王府管家來掌燈,他疲憊了一天,閱著眼說:「只留桌上那盞七巧燈就好了,其他的燈一律都天了。」
管家輕聲道:「今天恰好是十五,月色很好,要不我幫王爺把窗子打開一條縫,王爺在屋內也看得到月光。」
疼了一天的傷口,因為這一句話,突然像是又被人撕裂開傷口似的,疼得他驟然睜開眼,那炯煙有神的黑眸,讓管家都嚇了一跳。
「關上窗戶,我討厭月亮!」
他低聲喝斥,駭得那管家急得手忙腳亂地去把所有的門窗都關好了。
「下去吧,我今天沒死,暫且就不會死了。」他無力地撂下話後,再也懶得開口。
門窗緊閉,他今晚不用再看到那輪惱人的銀盤了。
他今天已經夠倒霉,實在不願意再分出心思去想那個女人今晚會與何人在一起共度良宵。
這一兩年,他越來越不願意在初一或十五去見她,又抑制不住地想在那天見到她。那天的她,艷麗無比,風華絕代,那天的她有可能屬於任何一個男人。
他與花鈴,這兩年的關係從表面上看,似俗守著最初的原則,但實際上心底的情感已經開始傾抖。一次次在床上熱烈的素取,不僅僅是為了征服一個女人,更多的像是為了霸佔,霸佔她的身體,霸佔她的心,霸佔她的人。
這對於他們兩個人來說都是危險的。他不知道自己掩飾得夠不夠好,因為偶爾他的舉動也超越了他應維持的底線。比如那一萬兩的叫價,比如那顆夜明珠。
她是個極為聰明的女人,聰明到對刻提醒著他們的契約原則。
他們兩人之問,有這樣一條危險的界線,跨之一步,未知生死。
朱成淵輕輕地歎了口氣。他向來不會在人前歎氣,只是這樣一個寂靜的夜晚,如此孤獨地躺在自己的屋子裡,身受重傷,心中惦念著的,卻是那正在眾星拱月、左右逢源的青樓妓女,難道不值得一聲歎息嗎?
窗欞忽然被人輕輕敲了敲,他一下子睜開眼。
又是刺客?這刺客競然還這麼有禮貌?二哥沒有殺死他終究是不甘心吧?他再次抓住藏在乎掌中的那個陀螺,用力捻轉一一陀螺還在滴溜溜旋轉,窗戶卻被人從外挑開了窗松。
他直勾勾地盯著那從外面一躍而入的纖細身影,手邊的陀螺已經轉才漸漸慢下來,當那身影站到他面前對,他看到陀螺依舊是乾字向東。
他沒有出聲,但是屋內的那一盞燈光,已足夠讓兩個人看到彼此的臉,彼此的眼。花鈴向來鎮定如水的神侍此刻卻是如此複雜,焦慮,欣喜,憂傷,感歎……太多的情緒,多到他都分辮不出,多到當她主動吻住他的唇對,他甚至沒有立刻反應過來。
「謝天謝地,你沒事。」
她的唇上競然混雜著鹹澀的味道。是淚?是的,當然是她的淚。
他壓制住心底的雀躍狂喜,板著臉漫不經心道:「你怎麼來了?今日難道沒有哪個男人出得起那一萬兩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