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同鄉的阿妹,到了,就是這一棟啦!」計程車司機親切的說,透過後視鏡看向後座的客人,發現她露出懷疑的神情,於是拍胸脯,大聲保證,「我在新竹開車好歹也開了十年,什麼地方都難不倒我,相信我,絕對沒有錯。」
不到二十分鐘的路程,任苡芯知道了這位司機伯伯年輕的時候就來新竹打拚,現在有了兩個孩子。老婆愛打麻將,老大愛買名牌,老么不愛花錢卻也不賺錢,每個都讓他頭痛。
實在不是她故意要懷疑司機伯伯的專業,只是這棟大樓跟她想像中的差了十萬八千里,她以為姊姊的住處就是一般的小公寓,誰知道看起來是如此的現代、豪華。
對司機伯伯笑了笑,她不安的看向大樓。「真的是這裡嗎?這裡好漂亮。」
坐在車裡的她望著車窗外,下意識的偏著頭,瞇起一雙大眼,看向天空,這裡的天空感覺跟彰化老家那裡的不太一樣。天空灰灰的,朦朧的,不像老家那邊的天空,一望無際。
「當然漂亮啊!這棟大樓是三年前才剛蓋好的,住在裡面的都是園區的科技新貴,隨便一間小套房都貴得嚇死人。」計程車司機看了眼她的穿著,皺起眉頭,「阿妹,你一個才剛從中部上來的女孩子怎麼會找這裡的房子住?這裡房租很貴,你工作一個月的薪水大概都要拿去付房租了,再加上管理費、水電費,你就沒錢可以吃飯了。你是被人家騙來租這裡的房子嗎?我跟你說,我有認識幾個朋友在出租房子,租金不到這裡的一半喔!」
司機伯伯的熱情讓她很感動,趕緊解釋,「這是我姊姊的房子,不用付房租。」
「喔?」計程車司機頓了一下,不好意思的搔搔頭,「是這樣啊?不好意思,我好像太囉唆了,哈哈……」
任苡芯好笑的看著親切的司機伯伯,真的很高興離家的第一天就能遇到同家鄉的人,讓她心中的害怕頓時少了許多,看了一下跳表器,從皮夾裡掏出兩張百元大鈔,拿給他,然後帶著自己的兩個行李箱下車,微笑的看著計程車揚長而去。
就是這裡了。
她看了一眼手中的紙條,上面寫的地址就是這裡了。她真的沒有想到過去兩年來,姊姊是住在這麼豪華的住宅區中。
兩年來,她只能從姊姊偶爾的來信中知道,姊姊到外地工作後認識了一個男人,那男人很疼她,買了房子給她,又買了車子給她,買了好多漂亮的衣服和小東西給她,她幾乎要什麼有什麼。
從信中,她能感覺到姊姊就像是個被捧在手中的小公主,被嬌寵、被愛護。雖然一陣子之後,姊姊的來信中多了點落寞和孤獨,但是因為姊姊說不在意那些,她也就以為那只是姊姊跟那男人之間偶爾的小吵架而已。
她曾經很羨慕姊姊,直到最近才知道那男人給了姊姊那麼多東西的原因是,他給不了姊姊最想要的東西。
那是什麼東西?她不知道。
而姊姊只把問題丟給她,卻來不及把答案告訴她。
呼!好險她有提早幾天上來,不然面對這間華麗夢幻的小套房,真的不知道怎麼住下去。
任苡芯知道姊姊從小就是個浪漫、愛幻想的人,但是也用不著把一個家佈置得這麼夢幻吧?滿屋子的粉紅色、蕾絲和毛茸茸布偶?
兩天前,當她一打開門,看到這景象時,不禁傻眼,這種佈置根本不像一個家,反而像……像……她也說不上來。
她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將屋子裡的照片全部拿下來整理,將姊姊的照片細心的剪下,收存起來,而那男人的照片已經跟昨天的垃圾車離去了。
今天,她打算用儲藏室裡剩下的白色油漆將整個房子粉刷一次,雖然沒有了老家那片綠油油的美麗顏色,但是至少讓她擁有乾乾淨淨的空間。
打開衣櫃,她再度傻眼,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再用力的眨了三下,那些性感至極的衣服也還是在。
黑色薄紗睡衣……這應該是睡衣吧?
五顏六色的透明長筒襪,這些襪子的長度也太長了吧?
各式各樣奇怪的內衣褲,還有跟紗窗有得拚的透明內衣褲,這些……
她歎了口氣,努力在這些衣服中想找一件襯衫來當做工作服。找了將近十分鐘,她放棄的關上衣櫃,認命的走到她的行李箱旁,她帶來的任何一件衣褲都比那衣櫃裡的衣服適合當工作服。
換上白色上衣和已經穿了好多年的吊帶褲,她順手將頭髮紮成馬尾巴,開始今天的工作。
幾個小時過後,她跳下椅子,滿意的看著煥然一新的屋子,覺得整個家的感覺神清氣爽多了。
喘吁吁的抹去額頭上的細汗,她開心的將鋪在地上的報紙一一折成一疊,準備拿去回收,順便去買午餐。
她從小盒子裡拿出三個硬幣跟鑰匙,放進口袋裡,雙手抱起報紙,走到門外,來到電梯前等待。
在老家,一碗滷肉飯二十元還有找,跟老闆混熟一點的話,還可以多一顆鹵蛋,而這裡一碗小小的滷肉飯就要三十元以上。她帶上來的現金不多,而且還沒有時間把姊姊的那輛車賣掉,所以得省吃儉用的過完這個月,等下個月領薪水後,扣去要寄回老家的錢,她的日子應該可以好過一點了。
電子公司的客服人員,這是姊姊的好朋友幫她爭取到的工作,以她一個只有高中畢業的小女生來說,兩萬多元的薪水已經很不錯了。
她要好好的加油,不能被打敗,除了爸媽以外,現在還多了一個可愛的小憶慈,她一定要讓憶慈快快樂樂的長大。
電梯終於來到了十六樓,任苡芯沒注意到電梯裡有人,低著頭走了進去,因此和對方有了擦撞,她趕緊欠了欠身,雙眼仍是盯著地板。
「真不好意思,我沒注意到有人……」只顧著道歉,她根本沒注意到手上的報紙掉了一部分在電梯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