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啦。」她輕笑,慢慢睜開眼睛看著他的臉,發現他表情很認真,看著她的眼神很柔情,她的心一陣暖燙。「不累,真的。」
「為什麼不累?怎麼可能不累?我早上七點吃早餐,你不是六點就得起床了?」
「五點……還要準備中餐和晚餐的菜啊。」
什麼?五點?!那她到底有沒有好好休息?這樣就算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何況她又這麼嬌弱!
「不要做了。」嚴恕板起面孔,不悅地說。「你看看你,都瘦到沒有肉了,以前抱起來比較舒服……」她以前豐腴一些,氣包也好,哪像現在這樣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我情願吃難吃的伙食,也不要你累到憔悴不堪,臉色蒼白。」
「我不累,真的啦……窮操心。」
「怎麼可能不累?」嚴恕直覺她只是想讓他心裡好過一點才這麼說。
「因為是我願意的啊,為你做菜我很開心,看你吃得開心我就不累……因為我很愛你,很愛很愛你,所以怎樣都不會累。」
這個女人——
嚴恕喉頭一緊,說不出話來了,向來很會說話把人哈死的他,面對妻子愛的告白,他居然回答不出來。
「乖喔,睡覺了。」宋雅鈞見他不再說話,笑笑摸了摸他的頭,安撫他後翻個身,在他懷中找到舒適的位置,沒一會便又睡著了。
但是嚴恕更睡不著了。
他老婆說愛他,他竟然開不了口回應?!
「遜得要命……」他咕噥,為自己的沒用想撞牆死一死。
懷裡的女人是他主動追求的,婚也是他求的,他很喜歡她,卻從來沒有對她表白過,反而是她很容易受到感動,動不動就開心的抱著他,說喜歡他、好愛他。
他從來不曾回應她任何訊息,通常就只是這麼默默地接受她直率的表白。
問他開心嗎?那當然。喜歡嗎?這不是廢話嗎?只不過身為一個男人,若老把情啊、愛啊那些掛在嘴邊,不是太娘了嗎?
因為這樣,他從來不曾告訴妻子,他有多喜歡她、多重視她。
然而車禍造成失憶,讓他有了警惕——他運氣好,只是失憶而已,而且失去的記憶還找回來了,可如果他又發生意外呢?
如果哪天他連命都丟了呢?
那麼他的妻子是不是一輩子都不知道,他有多愛她?
她付出了滿腔的愛,卻從來沒有從他口中聽見一句肯定的話……每回想到這裡,他心頭就很難受,像被壓了一塊重重的石頭,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雅難、雅雅,醒一醒。」他把懷中的女人搖醒,決定現在就告訴她。
「嗯?」
「我……」
「什麼事?」被他吵醒的宋雅鈞睜開眼睛,緊張地凝望他。「有哪裡不舒服嗎?」
「我……」說啊,嚴恕,你快點講!
但是他辦不到,看著她的眼、她溫柔的臉龐,他說不出來。
「當全職護士太辛苦了,我也不喜歡跟你離這麼遠,過兩天我出院後,你把工作辭了吧,跟我回家。」結果一開口,竟然是這麼大男人的命令。
你真的沒有救了嚴恕,遜斃了!
「好。」宋雅鈞沒有怪他就為了這點小事把她吵醒,輕柔地應了一聲。「還有別的事嗎?」
「我……」愛你——該死!怎麼那麼難講出口?「再過幾天,那些煩死人的檢查都做完一遍,我們就回家。」
回家……像是有什麼東西敲在宋雅鈞的心版上,終於讓昏昏欲睡的她張大眼睛,認真看著眼前的男人。
回家啊……想起他們的家,她唇瓣綻放出一抹微笑,對他點了點頭。
「嗯,我們回家。」她吻了他唇一下,發出好大聲、好甜蜜的「啾」一聲。晚安吻給了,她再次偎進他懷裡。「晚安。」
又啾了一下。
嚴恕看著她滿足幸福的睡顏,卻無語問蒼天,一整晚干憔自己的沒用。
不行,他不能這麼孬,一定要好好練習,好能坦率直接的對她說出那三個字!
回家啊,那真是既期待又害怕的心情。
宋雅鈞父母雙亡,自成年起就是自己一個人生活,做著壓力很大、工作時間很長的護理工作,由於在小兒科服務,看多了年輕幼小生命的新生及隕落,她很早就學會了看開,造就了從容淡定、臨危不亂的個性。
她很好相處,總是微笑聆聽,有不錯的長輩緣和同濟緣,照料的病患和病患家屬也都很喜歡她——但也只是這樣而已。
只要離開了醫院,她還是一個人。
直到霸道的嚴恕野蠻地闖進她的生活,護士少得可憐的假日,全數被他佔據。
他總是讓她很忙,忙到心裡只能惦記著他。
約會八次後,他開口求婚,沒有盛大的婚禮,因為兩個人都太忙,就只是抽空去登記。然後,她搬出醫院的宿舍,搬到他為兩人添購的新家。
他們的家,不是什麼電梯華廈,而是在一個寧靜的小社區裡,一棟雙層的小洋房。
屋前屋後都有小院子,綠油油的草坪上有小碎石子路徑通往家門口。窗台前那一排香草,是某天假日他去接剛上完大夜班的她之後,火速去花市買回來的。
「好可憐……」宋雅鈞看著一整排枯萎的香草好心疼,覺得很對不起它們。「對不起,讓你們死掉……」
這些花花草草,她通常在早餐的時候使用,她喜歡用香草泡茶,隨著心情變換在茶中加入不同的香草。
也因為這是忙碌的嚴恕抽空帶她去買的,她一直很小心地養著它們,後悔先前就這樣離開,沒有照顧好他給她的愛……
「沒有全部死掉,你看。」嚴恕也跟著她一同趴在窗台檢視,在一排枯死的香草中尋覓「生機」,並未急著打開家門。
幸好讓他看見一盆香草,原本枯萎了,卻又新生了嫩芽。
「還有一株。不要難過,以你的巧手,很快就可以讓這排小草又欣欣向榮了。」
聽見他的安慰,宋雅鈞心一動……是的,她一點也不懷疑,嚴恕是愛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