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生活的經驗讓安康相信,自己沒有欣賞美女的習慣,眼前這個是例外。朝夕相處,他覺得自己該已麻痺,卻又常常在不注意的時候,望得出神。
很快地,換好衣服的鄔一旻走到他身前。
她工作時總是穿著符聖堂的白色道袍,道袍有不少放符的暗袋,從衣內到袖口都有。她腰間又別了不少空麻袋,外加那把叫作桃妖的劍。
安康則是一身與她款式類似的黑袍,她在他身上摸了摸,確認他袍內還有吸水性超強的衣裝。為避兔被人發現這鬼僕會流血,每次上工她都會仔細檢查。
「穿厚一點。」她在他胸前摸了摸確認,更像在吃豆腐。
「兩層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呀!」就算她相信他的動作夠迅速,可也不想有什麼鬼機構上門跟她搶人去研究。
他只好褪去外袍,又在裡頭套了件衣服,把自己包得像顆粽子般鼓脹,鄔一旻這才滿意地點頭。
「走吧。」她檢查完了,率先走出家門。
結果證實鄔大師的小心沒錯,這日安康渾身傷口地回到家。
「小子,知道什麼叫量力而為吧?」
「……」某傷患轉身面壁不回應。
「動什麼,給我轉回來!」鄔一旻賞了他的背一巴掌,她正在幫他上藥。
身上多處撕裂及燒燙傷,小腿及大腿還各被咬掉一塊肉,安康身上相當熱鬧。
「很勇猛嘛你,大傷小傷不斷就算了,今天是打算直接蒙主寵召了是不?小心哪天還得我把你扛回來。」她絮絮叨叨念個不停。
廢墟依警戒等級共分白、綠、黃、橙、紅五等,原本鄔一旻和安康都在綠色深處或黃色邊緣遊走,但為了接下來的比賽做準備,這對主僕開始往黃、橙色警戒的廢墟跑。
餅了黃色警戒,每上升一級,危險程度都是以高倍數成長。
安康當初是在綠色警戒廢墟中生活,那裡的殭屍類型及密度和黃、橙色警戒廢墟根本不能比,以前的他可以逃跑,身上還是會搞出傷口,現在他不但跑不得,還得硬著頭皮上,消耗程度可想而知。
這段日子來他身上大小傷口不斷,但今日特別淒慘,上衣全成了碎布渣,還是鄔一旻像當初撿到他那樣,拿了塊黑布將他包住帶回。
真的只差沒讓她扛回來了。
安康一臉鬱悶地轉身面對她。
「獸型殭屍大多有集體行動意識,你想跟他們耗,多少也得跑著周旋,誰像你這麼勇猛埋頭猛磕?」
「……」裝死。
「我使符可以跑得遠遠的,就算你跑,也不見得跑得贏我,你是傻了一直杵在原地做什麼?叫你退你還裝沒聽見,你欠咬皮癢還是不想活了?」
「……」閉眼繼續裝死。
「該退就要退,能力不夠,一日兩日,總會越練越熟,衝在前面不是英雄,叫趕著投胎!你當我這身技術是硬磕磕出來的呀?老娘我才一條命,十條都不夠磕!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量力而為呀?知不知道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呀?」
「……」噪音就在耳旁,裝死很有難度,安康終究不敵。「……我會擋住。」
簡單四字讓鄔一旻眼角抽搐,到了嘴邊的話一時間卻卡在喉間。
「我會擋著。」他的眼神瞟向她手臂上被劃出的一道淺痕,再度重申。
這句,不知是承諾,或是對自己的要求。
他聲音很低,語氣中的堅決卻難以忽略。鄔一旻本來還想念他幾句,卻開不了他是鬼僕,保護主子是他的堅持,他們兩人都在做同樣的事。
她憋得難受,在心裡默默歎了口氣。
「躲我後面我也不會笑你。」最終,她半叨念地說出這句。
接著只是繼續替他那癒合迅速到不需藥品的傷口上藥,繼續叨念注意事項,繼續在夜晚爬上不屬於自己的那張床,把他當成枕頭,也張開自己的雙手,如母雞護住小雞地與他依偎共眠。
一切舉動依舊,就是不再對他搏命的行為表示意見。
「安康,你是不是長高了?」
「好像。」正在做手工藝的安康點點頭。
幾個月的特訓下來,他身上肌肉長了不少,感官變得更敏銳、靈活,身長好像也抽高了。
「很好很好,高一點,壯一點,養肥點再殺才划得來。」她搗著巫婆毒藥似的制符藥鍋,喃喃自語。
「……」安康的修養在鄔巫婆的訓練下越發的好,都快成仙了。
「砰!」
下一秒,無預警地,一股強烈爆炸氣浪掀翻了物品。
幾乎同一時間,安康護住了身旁正在處理的材料,他來不及看見如仙女散花般紛飛的滾燙液體,只聽見熱氣奔騰的聲響,也沒能倖免地被濺了一身藥劑。
待氣浪過去,他臉色鐵青地站起身,看向那個被炸飛幾公尺、跌坐在地上的女人,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接著立即上前搶救還能用的材料。
「哈哈哈……意外,意外意外。」除了模樣狼狽,鄔一旻像個沒事人般拍拍屁股站起身,也加入了搶救行列。
「哎,安康,有沒有事?」她冒出良心詢問。
「沒。」他聲音冷峻。
但材料有事。
他飛快收拾整理。幸好這次波及的材料不多,雖然近來收入頗豐,但他還是對毀掉的材料心疼不已。
這些大多是他做著手工,一點一滴親手積攢起來的,不只是錢,也是他的心血。
皮不痛,肉在痛。他沒被炸傷,卻心痛。
「哎唷,笑一個嘛!」在整理的當下,她還能笑著逗他。
他沒哭出來就不錯了。安康心想。
「人死不能復生,材料也一樣,塵歸塵,土歸土,順應自然,不能強求。安康,你得放寬心。」
「……」
「而且我懷疑剛才的材料有問題……」
「鄔、一、旻!」他終於忍不住咬牙吼道。炸了材料,現在還想賴他買到不良品嗎?!她能不能再無良、再無賴點!
「哈哈,安康,你難得叫我名字耶!」他真想劈昏自己!
無論鄔一旻「安慰」的手段如何,她都很成功地將安康從失去材料的悲傷中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