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抹去,可是根本抹不完,淚如雨下的當下,她低頭翻找著皮包內的車鏡匙,卻怎麼也找不著——
該死的!她急瘋了!
「快點!拜託!鑰匙……」她哭著在暗夜裡叫,站著找不著,她蹲下來跪在地上找。
「你在幹什麼?安亞?」秦牧宇第一次見到她如此慌亂無措又失控的模樣,擔心地蹲到她面前,雙手緊緊握住她的肩膀。「冷靜一點,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安亞看著他,淚水落得更急更猛。
「快點,幫我找車鑰匙,我要馬上去醫院……快幫幫我,秦牧宇……」她哭到連話都說不好。
秦牧宇二話不說的拿過她的包包替她找鑰匙,很快便找到了,他遞給她,她的手卻在抖,抖到連鑰匙都要握不住。
他伸手一把拉起她。「我開車載你過去,上車吧!」
第5章(1)
前往醫院的一路上,安亞的淚沒停過,只是像是怕他發現似的,總是面對車窗偷偷地掉淚,一串串地,悄然無聲地,透著車窗玻璃,全映在始終注意著她一舉一動的他的眼底。
從來沒見過這樣脆弱又傷心的安亞——秦牧宇握著方向盤的手臂因為不自覺地使力而緊繃不已。
紅燈時,他挪出右手去握住她的手,修長的指尖纏繞住她的小手,那異常冰冷的觸感讓他不由得將她握得更緊。
她沒縮回手,任他握。
「是誰生病了,可以告訴我嗎?」他輕輕地問著。
玻璃窗裡的她咬著唇,突然透過玻璃反射望住他,淚光隱隱。「我可以不說嗎?如果我不說,你會不會恨我?」
「當然不會。」
綠燈了,他踩下油門讓車輕輕滑了出去,一隻手還是握著她。
安亞依然透過玻璃望著他,雖然看不真切,雖然淚水蒙了視線,可是,透著他火熱有力的大掌,她竟感受到了強大的依靠。
「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你說。」
「到了醫院停好車,你就走。」
「好。」
聽到他的回答,安亞很明顯鬆了一口氣,當車子開到醫院急診室門口後,安亞急得連再見都來不及說,便打開車門衝下車,跑進急診室。
「安亞!」
秦牧宇想到停好車之後要把車鑰匙還給她,可轉眼已不見安亞蹤影——
一進急診室,安亞就聽見嬰兒聲嘶力竭的哭聲,整顆心都擰在一塊兒,淚再度兜上眼眶,她不斷的奔跑著,循著哭聲來到一間開放式的診間,親眼目睹幾個穿著白色衣服的醫生及護士,幾雙手合力壓制著躺在病床上的小小娃兒,小小娃越哭越狂,腫得發紫的胖胖身子因為這歇斯底里的哭鬧而脹得更紅更紫……
「你們在幹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抓住諾諾?」安亞衝上前想把那幾個人推開。
「安亞!」一雙手趕緊上前扯住她。「他們是要幫諾諾塞退燒塞劑!因為諾諾的燒一直退不下來,吃藥會吐,又一直蹬一直哭,塞劑都塞不進去才會這樣壓住他,你再等等,就快好了。」
「可是諾諾這樣會痛的!」
「燒不退下來不行,你沒看見諾諾全身都發紫了嗎?再這樣下去怎麼得了?你不要這樣!」
安亞止不住地流淚,看著本來白白胖胖的小娃、一看見她出現就會格格笑的胖小娃,現在腫成這樣、哭成這樣,她的心都快碎了……
「他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會弄成這樣?」
「醫生說應該是藥物過敏,白天帶諾諾去附近的診所看感冒,因為這次諾諾的感冒比較嚴重,醫生開了一種沒吃過的抗生素,沒想到才吃一包藥就變成這樣,嚇得我只好打電話給你……安亞,我都快嚇死了,我從沒看過小孩子全身發紫又腫成這副模樣……」說話的是安亞的親生母親。
安亞有兩個母親,一個是父親的現任老婆,一個則是她的生母。她的生母是父親年輕時在外養的小老婆,這輩子從來沒有踏進過安家一步。
她大約五歲時被父親接回安家,從此就叫父親的老婆媽媽,叫自己的母親羅姨,一開始她常常叫錯,就會被媽媽打,久了自然就不再叫錯了,但也因為這樣,她跟爸爸及兩個媽媽都不親,明明住在漂亮的大房子裡,可是她卻常常感到孤單。
長大之後,她搬出安家大宅獨自在外居住,和生母還有聯絡,安家那邊卻甚少回去了,想到要叫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一聲媽,她就一整個難受,父親或多或少也能理解一點她的心情,金錢上的付出越來越多過表面上的關注,不過至少他和安夫人還有來出席她和秦牧宇的那場盛大婚禮。
這場婚禮,羅姨自然是不方便出現的,畢竟安家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她的私生女身份也從未曝光。
醫生護士終於放開了諾諾,諾諾還在狂哭……
安亞衝上前緊緊抱住小孩,將他緊緊擁在懷裡,痛哭出聲。「現在怎麼樣了?他什麼時候才會好?」
一名醫生走過來拍拍她的肩,耐心解釋道:「還需要一些時間觀察小孩的退燒情形,如果燒再退不了,就要住院打點滴,你們最好可以先幫寶寶準備好住院的奶粉、尿布以及一些需要的東西。不用擔心,會好的,只要退了燒,其他的就不是問題。」
安亞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們。」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醫生微微一笑,帶著其他幾名實習醫生和護士們離開,到別的診間診察。
安亞抱起諾諾,在懷裡搖啊搖,溫柔地說:「諾諾乖,沒事了,媽咪來了,別哭喔,你一直哭,媽咪也會一直哭的,你別哭了好不好?媽咪知道你很痛,可是會好的,不用很久,你要勇敢喔,知道嗎?因為你是男孩子,是媽咪的乖諾諾……」
門邊,不知何時佇立了一個高大的人影,手裡還拿著一串鑰匙。
娃兒的哭聲、安亞哽咽的低哄和掛在她頰邊不斷流出的淚,全都像默劇似的在秦牧宇面前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