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沒有,她就是傻、傻得很徹底,嘴微微張著,眼裡滿滿的不信。
她以為喜歡他、愛上他、吃醋嫉妒,是她一個人的事情,以為愛情的開頭在墾丁之旅過後,沒想到他說……愛上她很久了……
她的發傻讓他揚起嘴角,笑得陽光燦爛,笑得明亮輝煌。
接下她說到一半的「我知道」,盧歙說:「你不知道,你一直以為我拿你當好朋友。」
「你不是嗎?」
不然他怎會女朋友一個交過一個,怎會大大方方和她討論那些女生?要真喜歡一個女孩,沒有人是這樣表現的。
「記不記得我說過,我交往過的女生都以你為標準?」
「你說那是因為熟悉,可以很快進入戀愛狀況,不至於太麻煩。」她用他的話來反駁。
「記得我和每個女生提分手時,她們都不約而同問了我一句話。」說到這裡,他才明白自己是多麼遲鈍的男生。
「哪一句?」
「她們問:『是不是因為劉若依?』」
「你居然拿我當擋箭牌?!」朋友利用到這麼徹底,他還真是史上第一人。
「不是,是她們覺得,比起她們,我更看重你。」
「你有嗎?」
「我以為沒有,可是當許多女生都講同一句話時,我開始自我反省。」
「反省的結果……。」
「若遇上同樣一件事有兩個觀點,我會同意你的;同樣一句話,由兩個人說,我會聽你的;同樣是牢騷,我不會對你不耐煩,但我對她們會;有任何事情發生,我第一個想要傾吐的對象是你,不是她們。」
「所以?」
「我認為她們講的話有幾分道理。」
「於是?」
「於是又認真思考,我反對劉癟三是因為他不夠好,還是因我有嫉妒心?什麼事我都找你一起行動,是因為你很聰明、我們的默契夠,還是因為我根本不想讓別人和你在一起?我常在那些女朋友面前透露對你的欣賞和讀美,是因為我隨時隨地都想著你,還是希望她們能夠知難而退?然後我在腦中翻出這五年來,我們相處的點點滴滴,找到了許多刻意忽略的心情,最後答案出爐。」
「答案是什麼?」
「我愛上你了,在很久很久以前。」他的口氣篤定,不容半分懷疑。
她緩慢地吐氣,心裡像被誰填滿了棉絮……
幸好啊,幸好他只是對愛情遲鈍,不是對她無心;幸好在很久以前愛上對方,是兩個人共同的經驗;幸好他對她的認真一如自己;幸好垂下眉睫,她隱瞞眼裡的濕氣。
「那天我說:『等我回來,如果你身邊還沒有一個稱頭的男朋友,我們就交往吧。』我以為講完這幾句話會後悔又沮喪。」
「為什麼要後悔沮喪?」
「我害怕那個魔咒。」
「哪個魔咒?」
「為愛情分手的男女將會反目成仇。我不想和你當敵人,我想和你的關係維持一輩子。」
「所以現在呢,開始後悔了嗎?」
盧歙搖頭,鄭重道:「如果對象是你,為愛情冒一點點險應該沒有關係,我打算鼓吹自己努力再努力,把橫在愛情中間的石頭一顆顆都除去,至於後悔沮喪,不是我該擔心的問題。」
滿滿的,胸口溢出歡喜,他的話算不得甜言蜜語,卻一句句敞開了她的心。她勾起他的手指頭問:「你怎麼沒考慮過,把橫在自己和前女友之間的石頭除去?」
「問題是,我和她們中間那顆石頭叫做劉若依,我半點都不想移。」
微微一笑,她不知道自己當了那麼多年的頑石。
靠上他的肩膀,相勾的手指頭,在身側輕晃,她喚道:「不捨。」
「怎樣?」
「我覺得好像虧得有點多。」
「怎麼說?」
「你交過八個女朋友,我卻連一個都沒有,如果比起來,你是我的第一,我卻是你的第九名。」
「這樣啊……那我保證,等我回國後,一定會變成讓你少交八個男朋友,並且經過漫長等待之後,還覺得划算的男人。」
「好,你加油,我也會努力上進,變成讓你感覺划算的女生。」
「不必,你對我而言,早就物超所值。」
劉若依笑瞇雙眼。誰說他是個過度務實、不懂浪漫的男生,分明是那些女生誘發不出他的本能。歪歪頭、瞇瞇眼,她笑望他的臉。
記得媽咪常說:「把你的不捨帶回來吧,媽咪很想見見那個陽光男孩。」
她總回答,「不要啦,又不是男朋友,這樣很奇怪耶。」
現在他親口證明了愛情的長度,她覺得,也許可以在不捨出國之前,讓媽咪和他見上一面。
*****
為了女兒最好的朋友,媽咪準備了滿桌子好菜,紅燒獅子頭、開陽白菜、白灼鮮蝦……每道都是拿手好菜。
前年她的舅舅娶了舅媽、生下寶寶,她外公、外婆二話不說,搬到台北幫舅舅帶小孩,本來今晚還邀了周叔一起的,但他臨時上台北開會,因此晚餐桌旁只有媽咪、她和不捨。
他們吃得賓主盡歡,媽咪沒有少表現對不捨的喜愛,不捨也不遺餘力地討媽咪歡心,整個晚上一直是良好的互動。
飯後,媽咪準備了甜點,於是他們在客廳裡一面吃三四聊,不知不覺間,夜深了。
「盧歙,你明天幾點的飛機?」幼庭問。
「晚上七點,不過一大早我會和爸媽先到台北,和姊姊、姊夫會合。」
「這樣啊,時間不早了,你趕快回去休息,長途飛行很辛苦的。」
「好,阿姨、依依,那我先回去……」
他話還沒說完,劉若依突然大叫一聲,「等等,有東西要給你,我上樓拿。」也不等人回應,就急匆匆往樓上跑。
幼庭笑著搖頭,指指沙發示意盧歙坐下。「這孩子今天不知道怎麼了,沒頭沒腦,像無頭蒼蠅,到處亂跑亂鑽。」
盧歙同意。他也感覺到了,不過這情況不是從今天才開始的,早在他倒數出國日期時就如此,他知道她慌,因為他和她一樣慌,想到以後再也不能一通電話就聽見她的聲音,不能一句「司令台見」就看到她的身影,未來幾年……不管是對他或對依依,都是難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