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把自己看得太低了,你攜帶傾國之富嫁到天府,怎會是無財?北燕的百萬臣民是你的後盾,又怎麼算得上無勢?」他靜靜逼近,忽然一手插住她的肩膀,幽幽冷笑,「若說你沒有什麼?可惜,娘娘沒有美貌,倘若我皇兄沒有病倒,憑您的容貌無法寵冠後宮;倘若皇兄病故,憑您的容貌也無法迷惑住我,在這帝國中,皇后該如何自處呢?」
他眼中的犀利和語氣中的嘲諷,都比不得此刻他帶給她的壓迫讓她心驚膽戰,不是因為怕他,也不是因為被他嘲笑,而是因為他的狂妄竟到了如此肆無忌憚的地步。
「王爺請放手!」她的聲音不高,但自有威儀。直視著他的眼,她不躲不懼,「我從未想過要寵冠後宮,更不會打王爺的主意,王爺可以放心。」
「哦?是嗎?」他的手不但沒有鬆開,反而還游移到她的頸上,那只溫熱的大掌緊貼著她柔細的脖頸,彷彿隨時都能把她指死。「如果您是一個這麼灑脫的人,那您到天府來希望得到些什麼呢?就為了最終無聲無息地死去?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
「王爺不信我沒關係,日久見人心,我總是陛下金冊御封的皇后,就算有朝一日要廢我,或者要殺我,行刑的人也不該是王爺您。」她用力將他的手扳開,怒氣已經凝聚在眼中,「想來王爺上車便是為了威脅我,可惜這車小,不能同時容下你我兩人,要不請王爺下車,要不就是我下車。」
「車子雖小,也並非不能容身,要看皇后想怎麼『容』?」他欣賞著她眼中的怒火,說話依然慢條斯理,「就如這天府帝國,原本沒有皇后的容身之地,您不是也擠進來了?可見天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說它小,可它能容納得了千千萬萬的人,容納得下七國人的生老病死愛恨情仇;說它大,它卻只容得下幾個人的欲 望和私心,不,也許它只容得下一個人,或者說它只能算是一個人的天下,只有一個人最終可以在這片天下呼風喚雨,掌控他人生死。而這個人,絕對不可能再是北燕人。」
陳燕冰盯著他的眸子,嘴角忽然綻出一抹諷刺的笑,「自我來到天府,上上下下如王爺這樣看低我的人著實不少,能忍的我都忍下了,可這不代表我是良善可欺之人!北燕是亡國了,我是投降了天府,但不代表北燕的亡國之人就沒有骨氣!」
她一手推開車門,喊了一聲,「停車!」
車子聽然停住,但卻並非因她的命令。前頭車伕歪斜倒地,胸口上筆直地插著一支飛箭。她楞住,還沒有反應過來,四面八方已經響起侍衛的喊聲,「有刺客!保護皇后和王爺!」
猛地被他從身後拉了一把,她重新跌回到車廂內,一支飛箭穿過車門洞開的縫隙,直直地射了進來,擦過她的耳垂,釘進她身後的車壁。
「別動!」他的聲音就在她耳畔威嚴地響起,那語氣中沒有嘲諷戲謔,有的只是令人不寒而慄的殺氣。
她被沈慕凌重重地按倒在車廂的地板上,而他已迅速和她換位,腰上的長劍在眨眼間出鞘,橫在車門之前,當另一支飛箭射進來時,長劍疾掃,將其斬成兩截。
陳燕冰震驚地看著他出劍斷箭,不是震驚於他的反應敏捷如豹,而是震驚於這場突如其來的刺殺行動,背後是誰指使?
她昨夜已經明確告知風自海要按兵不動,而北燕國內哪裡還會有第二支有組織的人馬敢深入天府腹地和戰神武王一較鋒芒?
難道不是北燕的人,而是天府的叛賊?或是其他五國的誰?
沈慕凌側目看她一眼,「待在這兒,一步也不許動!」說罷,他團身抱劍,翩若驚鴻飛身而出。車門就在他躍出去的同時被他從外一掌拍下,緊緊關住。
第5章(2)
此時,陳燕冰的內心極其糾結。
如果外面的刺客是北燕人,她必須想辦法立刻制止這場紛爭,因為在天府的土地上,北燕士兵是不可能佔上風的。雖然沈慕凌只帶了百餘侍衛隨行,但這些人必是百里挑一的精英,在戰場上,生死關頭,刀槍箭雨廝殺出來的人,每一個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是殺招,但北燕已經沒有這樣的人了。
所以,為了避免無謂的犧牲,她不能坐視不理。但……若是北燕人,他們又怎會不顧她的性命,驟然發難?
如果外面的刺客不是北燕人呢?對方的目的是殺她,還是殺沈慕凌?
她心慌意亂地想著,只聽到外面不斷響起刀劍交擊聲,隱約還有皮肉綻開、骨頭碎裂、鮮血流溢的聲音。她抓緊車廂一角,咬緊牙關一動也不動,一聲不吭。
既然外面情況不明,她的確不能貿然出去送死。可是……
突然之間,車門一開,她本能地顫抖一下,全身繃緊想有所反抗,驟然看清進來的人原來是沈慕凌。
他半身浴血,神情冷峻,撲面而來的血腥味讓她心裡更加泛寒。
打門的聲響沒了,這是不是意謂著……
「刺客……都死了?」她顫聲問。
「嗯。」他應了一聲,上下打量她一番,確認她沒有受傷,轉而一笑,「讓皇后娘娘受驚了。」
他剛剛經歷一場生死大戰,居然還笑得出來?她緊緊扣住車窗上的環扣,想往外看一眼,被他一把抓住手。「外面的慘狀皇后還是別看較好。」
她盯著他道:「你是怕嚇到我?」
他幽冷地笑,「我是怕皇后娘娘傷心。」
銀牙狠狠一咬,她掙脫他的手推開車門。
外面的地上,橫七豎八躺著一些屍體,每一個都身負數處致命傷。沈慕凌的手下果然如她所想,個個都是狠辣的角色。而這些死去的人觸目驚心!
每一個都是灰黑相間的衣服、白色的綁頭。這是北燕士兵的服飾,可是,這些人怎麼可能是北燕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