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一同上京的時候,她萬萬沒有想到,那些人的攻擊目標會是自己的家。
她伸出手指輕輕觸摸軒轅策的額頭,摸到了一片冰涼的冷汗,從剛才到現在,他出了大量的冷汗,大哥說他中的毒是寒毒,但此刻尚不能用火盆幫他暖身子,否則身體內外冷熱相逼,反而會使得傷勢加重。
所以她只能不時用溫熱的毛巾幫他擦一擦額頭,希望能幫他緩解一下痛苦。
傲視天下的軒轅策,你幾時變得如此狼狽?
她心疼的握緊他的手,淚水一顆接一顆的滾落。
她真是個罪人,她為朝廷作戰卻戰敗了,此為一罪;她被俘敵營,沒有為朝廷剷除他這個逆臣,反而身心相托,等同背叛朝廷,此為二罪;她連累心愛之人遭家人以毒箭射傷,瀕臨死亡,此為三罪。
三罪並罰,她已可以死千次萬次了。
而他若能平安無事,死千萬次又有何懼?
突然她手掌中本來無力癱軟的冰涼大掌動了一下,她陡然振奮起來,將自已心中尋死的念頭都丟開一旁,急切地低呼,「策,能聽見我的聲音嗎?」
他緊蹙著眉心,似是很不情願地逼迫自己張開眼睛,黑眸中已沒有了平日的清亮犀利,暗淡得像是屋外灰暗的夜空。
「你可能不記得發生什麼了,」她尷尬地想解釋,又想對他微笑,或做點什麼幫他緩解痛楚,但想到這一切的混亂,她卻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他,「你受了傷,現在正在我家診治,我大哥已經幫你解了毒,可是你胸口的那一箭刺得有點深,可能傷了你的心脈,我大哥說……」
「我在慕容府裡?」他忽然清醒了,前塵往事不但沒有忘記,反而清晰得令他感到當時那種被撕扯的痛楚。即使胸口疼痛難忍,渾身寒顫不止,他還是故作無事般逞強冷笑,「真是虎落平陽被大欺,現在慕容歸鶴可以任意處置我了。」
「有我在,沒人可以殺你。」
她急切地安撫讓他愣了一下,然後笑得更加慘淡,「這句話似是我對你說過,現在竟然換成了你對我說。姬明煙,你以為我聽到這句話之後該有什麼感想?我只恨自己為什麼沒死在那一箭之下。」
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的話,呼吸已經變得粗重而艱難,姬明煙急說道:「我現在不和你解釋太多,你先休息。等過兩天,傷勢無礙後,你想怎樣,我們再談。」
「我想怎樣?」他苦笑著閉上眼,「連我都不知道我想怎樣了。」
一直以來,他愛著這個女人,嫉妒著另一個男人,突然有一天,知道這兩人等於同一個人,他沒神經錯亂已經是萬幸了。
「策……慕容府不是你的敵人,我更不是。也許我的措詞不夠恰當,不過當日的怒江之戰,我們各為其主,我主的是朝廷的權威,你主的是你的命運。那一仗我敗了,不只是敗了朝廷近十萬的兵馬,還連人帶心都敗給你。」她垂著頭,聲音越說越輕。
他的眼睛忽然閃爍過一抹異彩,語氣卻仍是冷淡微諷,「這種時候,你居然還會哄我開心……看來你真的很怕我死。」
她發現自己此刻無論說什麼都是徒勞,只能無奈的嘲諷自己,「好吧,我們兩個人現在一個傷、一個殘,誰還相信我們就是前不久隔江對峙的兩大將領?」
見她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他連忙叫住她,「你去哪兒?」
「不知道……」她回頭苦笑,「也許找個人來,殺了你再殺了我,我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就算了結了。」
「明煙……」他低啞地喚著她的名,飽含苦澀與情意,眉心叫結得彷彿可以裂出傷痕。
彷彿下了什麼決心,她忽然轉身奔回來,一下子跪倒在他的床前,「策,我們一起忘了過去吧。」她真的不想再與他互相傷害。
「你忘得掉嗎?」他的笑容同她一樣苦澀,伸出一手撫摸著她的臉頗,「你腿上的傷、我的禁錮……你曾經那麼深地恨過我……」
「我從未真正恨過你。」她搖頭握住他的手,讓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眼角的淚水就這樣滑落到兩個人的指縫中,「策,你說的對,女人的意志力沒有我們以為的那麼堅定。」
他直勾勾地凝視著她,她的眼淚、她的苦笑、她的溫存、她的誠懇,一切的一切都像夢一樣美好,他不禁吃語道:「若這是一個美夢,我但願長夢不復醒。」
緊閉的慕容府大門忽然打開,面對著門外百餘名手持利刃、神色凝重的死士,趙雅婷款步走了出來,沉聲喝道:「這裡是慕容侯爺的府邸,什麼人敢如此放肆,在慕容府前舞刀弄槍?」
連建澄從人群中走出,單膝跪倒,聲音硬冷如鐵,「末將連建澄,參見嫻難公主。」
「你認得我?那很好,立刻給我撤走你的人!」
他磕了一個響頭,立刻站起身,「對不住,公主殿下,我是臨江王的貼身護衛,我只聽命於王爺一人。」
趙雅婷花容變色,怒斥道:「大膽!你居然敢如此犯上!你可知「臨江王」的封號也是朝廷給的,皇帝封的!你就不怕本宮稟報陛下,誅你九族?」
他昂首說:「末將父母早亡,孤身一人,沒有九族可以誅。剛剛給公主磕的頭就算是今日對公主不敬的告罪,末將要將王爺平安接走才會撤兵。否則,就是萬歲的聖旨在這裡,末將也只能抗旨了。」
「你好大膽子!」趙雅婷咬緊銀牙,「臨江王的人好大的口氣,是欺負我女流之輩,動不了你?」
第1章(2)
「雅婷,稍安勿躁。」慕容錚匆匆從府內趕來,手中拿著一封信交給連建澄,「這是臨江王親筆手書,連將軍先看看再做決定。」
連建澄趕緊接過打開那封信,只見上面。並抖的寫著幾個字——
已無大恙,勿起爭端,免教他人漁翁得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