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白色戀歌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白天 黑夜

第 2 頁

 

  把長髮扭轉重新塞回帽下,童玥心從口袋裡摸出一顆糖,拉來他空著的那手,把糖遞到他手心。「願你平安、喜樂,聖誕快樂!」

  她鼻樑上掛著一副眼鏡,鏡片後的眼瞳微紅,長睫眨動間,映在瞳心上的影像就像晶瑩剔透的淚珠。蘇鈺唐深深看進她的眼,薄唇微掀,想說些什麼,一時半刻間又不知該說什麼。

  「醫生很辛苦哦,要加油。」童玥心瞇著眼眸笑,然後越過他,離開。

  瞪著掌心上的那顆糖,蘇鈺唐說不出心中滋味。什麼樣性子的人會對一個陌生人說辛苦、說加油?半晌,他微側身子,一雙深眸尋了去,哪還有她的身影。

  ****

  走出診間時,蘇鈺唐看了眼腕表,已是下午五點十七分。

  慢慢踱回辦公室,脫了白長袍,掛上門後掛勾,隨手整理了些私人物品後,他步出辦公室。

  搭著電梯要到地下停車場取車,一個念頭不知從何而生,他在樓層燈跳到2時,長指迅速在1的按鍵上摁了下,幾秒鐘時間,他已跨出電梯門,置身一樓。

  隱約的掌聲傳來,他尋思片刻,循著掌聲方向而去。

  大廳果然正在進行音樂會,底下聽眾兒童佔了一半以上,大概是為了兒童病房的病童舉辦的。

  台上演出者有八位,沒記錯的話是室內樂的配置。他站在人群後,兩手抱臂,望過去,一眼便見到了午後那在長廊與他差些些擦撞的女子。

  他長眸微微瞇起,確定她上了彩妝,眼妝特別深濃。

  他沒有千里眼的神通,確定她上彩妝是因為她天生就是個讓人注目的女子,無論注目背後原因是什麼,他很肯定她是人群中一眼就能見到的影像。

  她坐在最左邊,兩腿微張著,一把曲線優美的大提琴擺在她腿間,她一手握弓,一手按弦;她演出專注,只偶爾抬眼望向前頭的樂譜,她披散的長髮垂在胸前,隨著她因演出而擺動的身體輕晃,有時和弓毛幾要融為一色。

  蘇鈺唐深深凝望,將她每一個表情都納入眼底,心裡盤算著什麼。直至掌聲再度響起,他才發覺演出已結束,他瞧見她起身,和其餘四位團員走下台,手裡各提著一個籃子,走入底下的病友和家屬間,發送糖果。

  台上那三位有一位看得出來是肢障者,應是坐著輪椅才不方便下台,另兩位的眼睛有些不同,他一看便知是視障,大概已經到了看不見的情況。

  「我們特別感謝『麗生』樂團帶給我們這麼美妙的音樂,他們雖然有的看不見、有的無法開口說話,有的不方便走路,可是他們沒放棄過自己,憑著堅強的意志以及他們對生命和音樂的熱愛,努力創造美麗人生,致力於……」

  副院長及小兒科主任正在台上勉勵病友們,看得出來這次邀請的這個團體應當都是殘障人士,為的也是想藉由他們「對生命的熱愛」來勉勵病患;除此,邀請殘障團體演出這點,也能為醫院博得好形象。

  看,那些坐在最前頭的病童拿糖果拿得多開心……他眼眸驀地一縮,看著她一把長髮被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孩童抓住。

  他這角度看不見孩童的表情,只隱約看見她似是畏疼般地皺了下五官,隨即揚起甜美笑容,不知和那孩童說了什麼,不一會時間,她的長髮已被鬆開,她笑得愉悅,摸了摸那孩子的頭。

  她繼續和團員們分送糖果,副院長依然在前頭鼓勵病友們。她微傾身子,低著視線,神色溫柔;她似乎沒發現他,所以當她經過身前時,他探出掌心,一把糖果就這麼從她手放到他掌心。

  真的沒發現他?蘇鈺唐盯著她當真上了眼影和刷上睫毛膏的眼,在她收手時,他一個施力,將她的手心與糖果包覆在自己掌間。

  童玥心沒料到會有人就這樣握住她的手,身子輕地一顫後,她抬眸,眼中微露輕訝。「啊,是你!」

  她看了看他掌心上的糖果,忽然彎眸笑,說:「醫生大人,我給過你糖果嘍,所以這個我要收回,給其他的病童,做人不能貪心的。」話畢,將他掌心裡的糖果收回。

  她已拿下眼鏡,他直勾勾望進她的眼。瞳仁是淡褐色的,應是受隱形眼鏡影響,搭上大地色系的眼影,睫毛刷得又濃又黑,還描了眼線,再往上看是淡淡刷過褐色眉彩的秀眉……很艷美,卻顯得做作。

  「你偏心。」他豐唇輕掀。

  「咦?」童玥心發出疑惑聲。

  蘇鈺唐看了看那些手中都有糖果的病友和家屬。「大家都一把,怎麼我就一顆?」

  「你是醫生嘛,身體健康,頭好壯壯,長得又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才的,人生如此美好,不用糖果來慰藉的。」

  「也許我性格扭曲、黑暗,更需要什麼來安慰。」他靜深的長眸凝著她。

  她訝然地凝視他。也對。誰說醫生就一定過得很快樂?誰說醫生的人生都是美好平順的?

  童玥心想了想,又把糖果放回他掌間。「好吧,那這些就算是安慰你的。」放了糖果就要走。

  「欸,說笑的,我不愛吃糖。」蘇鈺唐拉住她手臂,將糖全部放回她提著的籃子裡。「你等等。」他兩手探入西褲口袋,摸了摸,然後掏出一顆糖。

  「這是你之前給我的那一顆,也還你。」他攤開掌心。

  瞅著那顆糖,她嗔了他一眼。「不吃糖還跟我要,果然是性格扭曲。」她嘻嘻笑,拿走他掌心的糖果後便又繼續分送糖果的工作。

  ****

  一直到整個活動結束,病友和家屬差不多都走光了,她也收拾好自己的樂器時,一抬首,就見他還在原來站定的地方,兩手交抱胸前,盯著她看。

  她不以為忤。從小到大那樣的注目從沒少過,醫生也是人,見著這樣的她,也許還會覺得她有研究的價值呢……莫名地,她突然想像自己被割了一塊皮膚還是拔了一根頭髮或是眉毛,被拿到顯微鏡底下研究著……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封面 返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