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想否定這個可能性,但卻無能為力,「這都要由買主決定,我們什麼也不能做,而且,我們勢必要離開的……」
「離開?你要去哪兒?」她抓緊他的衣袖。
「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確定我是否會繼續唸書?我父親病了,身為石家唯一的孩子、我必須照顧他、挑起這一切的責任。」
「天……」雨玫還是難以接受這個消息。
兩人陷入沉默,許久,雨玫從失落中恢復過來,握住他的雙手,「我不知道自己能幫你什麼,可是……我一定會站在你這邊,我會等你的。」
石振中張開了雙唇,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無法出聲,終於猛地又將她擁住。
只是這樣的動作,已經讓她明白一切,她忍住喉頭的硬咽說:「你說過我是你的,無論怎樣,你都會讓我成為你的,對不對?」
他用力的點頭,雙臂更是收緊,幾乎就要將她的細腰折斷,但她一點也不在乎,她願意,為了他她什麼都願意。
「振中,你一定要堅強,為了我,為了我們的將來,我會等你來娶我,不管要多少年,我都會等你……」
雨歡這番話是打從肺腑發出的,儘管她還是個剛滿十七歲的女孩,但她相信這樣的感動、這樣的深情,在她今生之中是再難尋覓、再難擁有了。
他的唇在顫抖,詫異而泛紅的雙眸望著她,臉上的濕潤已經不知是雨水或淚水,這是他懂事以來第一次落淚,因為他沒有想到,她對他竟也是如此全部的付出,她愛他就如同他愛她……
「雨玫……」他深吸了幾口氣才道:「等我!有一天我會回來的,我會買回玫瑰園,我會實現我們的夢想,我們將在玫瑰園組織一個幸福的家,你一定要相信我。」
雨玫眨了眨眼,珍珠般的淚水隨之滑落,「我相信。全世界上我最相信的就是你!」
兩個顫抖的身體抱著彼此,哽咽的聲音藏在雨聲之中,這是一幅雨夜的即景,年少的寫影,深印在兩人的回憶之中。
從那次之後,每次下雨的時候,就會讓他們想起當年為愛而落下的淚水……
依依不捨地告別之後,石振中騎著機車離開了,他連玫瑰園都還沒回去,第一個就來找雨玫,這時,該是他回家探望一切的時候了。
雨玫默默揮著手,目送他的背影;眼中仍然盛滿淚珠。
走進了家門,沈悠婷看到女兒一身濕透,不禁叫道:「雨玫,你不是有帶傘嗎?怎麼還淋成這樣?」
正在打電動玩具的程正揚也轉過頭來,「姊,你怎麼啦?
你的眼睛紅紅的耶!」
雨玫只是小小聲地說:「雨……太大了……」
是的,這雨太大了,大得打得她心疼、打得她茫然。
「快去洗個熱水澡,小心別感冒了。」沈悠婷叮囑道。
雨玫點了頭,緩步走回房間,她洗了操,換了衣服,擦乾了頭髮.但心神總是不寧,腦中什麼也不能思考。
一個小時過後,沈悠婷前來敲門,「雨玫,爸爸回來了,該吃飯了。」
「我不想吃……」她虛弱地說。
這時,程偉至也走到女兒房門前,「雨玫,爸爸有好消息要告訴你們,如果你不想吃飯沒關係,出來一下,聽爸爸宣佈好消息啊!」
一向乖巧的雨玫於是答應了,打開房門跟著父母走進飯廳。
等大家都坐定了、程正揚忍不住好奇的問道:「爸,你要跟我們說什麼啊?」
偉至一臉的心滿意足,雙手興奮地摩擦著,「爸爸知道你們都不想搬家,所以,我想了一個好辦法,可以讓我們一直住在這小鎮上。」
這對雨玫原本曾是一件美好的事,但此刻,她臉上全無表情。
程偉至繼續說道:「爸爸原本都替一些大財團併購小公司、小工廠,這次,爸爸為自已買了—個安居之所,你們猜那是什麼?就是鎮上最漂亮的玫瑰。」
玫瑰園?!這三個字赫然刷白了畫玫的臉色。
「爸爸替某集團併吞了石家的企業,有工廠、有百貨公司、有紡織業:現在石家必須宣告破產,我的工作大功告成,而我要求的酬勞就是玫瑰園,他們也答應了,我們以後可以經營旅館,又可以當作一個永遠的家了。」
程偉至的話說到這兒,雨玫的雙手己開始顫抖。
沈悠婷和程正揚都齊聲歡呼,「太好了,以後我們就不必到處搬家了。」
「玫瑰園耶!我上次路過一次,真的是好美好美。」
相對於其他三入的興高采烈,程雨玫是沉默得奇特。
「雨玫,你怎麼?你的臉色好蒼白。」沈悠婷首先注意到女兒的不對勁。
「我……我頭疼……」
「一定是剛剛淋雨受了風寒,塊進房去休息吧,」程偉至道。
雨玫吃力地站起身,程偉至扶著她的手走進房裡,並讓她躺到床上,沈悠婷則忙著去張羅熱茶和毛巾。
房裡暫時只有父女兩人,雨玫望住父親問:「爸,我們……
真的買下了玫瑰園嗎,」
「是啊!爸爸工作了這麼久,也算積了一點錢、再加上這次立大功、才有辦法得到這家旅館呢!」程偉至一臉慈藹的笑容。
雨玫明白,父親是想給家人一個溫暖的家,他的出發點並沒有錯,「但是……裡面住的那家人……該怎麼辦呢?」
程偉至沉吟片刻,「這世界上有很多殘酷的事,或許不是你這個年紀可以瞭解的,但這就是現實的人生,以後你就會懂了。」
雨玫還能說什麼呢?她該如何告訴父親,她剛剛才經歷了人生中最殘酷的現實……
沈悠婷走了進來,端著一盤姜茶,「快!趁熱喝—點。」
雨玫默默的接受父母的照顧,等他們終於離開後,她才拉起被子遮住臉龐,任那淚水奔流而下,有如窗外那下了一夜的雨,似乎永遠沒有放晴的跡象。
隔天是週六,適逢周休二日,雨玫一早就要出門。
沈悠婷看女兒的臉色仍然蒼白,不禁問:「外頭還下著雨呢!你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