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揪著地上的草,小聲咕噥,「老妖婆,難怪年紀一大把也沒能嫁掉,換是我也不要她。」頭上突然多了一塊陰影,她先看到的是一雙眼熟的靴,是她親手做的。「回來了?」
「嗯。」
「你去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吳長老竟來這裡悲天憫人了,那得有多天理不容啊。」
「小事。」
「不說拉倒,反正也不關我的事。」樓西月倒不是很在意。
看到薄紗下那些皮肉外翻、猙獰可怖的傷口時,秋鳴風眸底閃過悔恨與心疼,在她身邊蹲下,將她被風吹得有些散亂的髮絲重新攏好。
「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他揚眉,「最近這裡不安穩。」
「所以才要走,我已經不是聖女了,再不走,到時候萬一被牽連,我就慘了,你也知道我現在就是半個廢人啊。」
「西月。」
「幹麼?我可不會忘記我背上的傷是怎麼來的,我是不會報復他們,但抽手旁觀總可以的吧。」
「你果然很記仇。」
「當然,你難道以為我是說笑的嗎?」她理直氣壯得很。
「吳長老一直幫你治傷。」他提醒她。
「嗯,等她死了,我會記得幫她收屍的。」她眨眨眼,朝他甜甜一笑,「我很有良心吧。」
「嗯。」
秋鳴風在她身邊席地躺下,手枕在腦後,看著天上的白雲,淡淡道:「你給我下蠱了?」
「喲,剛才的話你聽到了啊。」
「嗯。」
「下了。」沒有絲毫抵賴,她爽快承認。
「是什麼?」
「癡情蠱啊,我想過了,萬一我要是挨不過刑罰掛掉了,把我害成這樣的你,卻依舊可以梅開二度抱別的美人歸,我九泉之下也不痛快,所以,我就給你下了癡情蠱,這樣就算我先掛了,你這輩子也注定得孤獨終老,我踏實著呢。」
「好。」秋鳴風眼中帶笑。這才是西月,他喜歡的那個女子。
「我當然知道好啊,這蠱還有個好處,你如果敢碰別的女人,後果可是會很嚴重哦,別怪我沒提醒你。」
「嗯。」
「不過,你為什麼都不生氣?」她趴到他胸口,近距離端詳著他的表情,感覺有點困惑。
「你下的,不氣。」
「算你有良心。」
她把玩他的頭髮一會兒,忍不住用力扯一下,道:「我身上現在有傷,如果離開的話,我是不是會被馬車顛得很痛?」
「嗯。」
「可不走的話,萬一人家打過來,我被牽連了怎麼辦?」
「我在。」
「算了,先待著吧,到時候真打過來,你背著我先跑。」
「好。」他毫不猶豫一口應允,似乎完全沒想過這樣的行力可能會被江湖人恥笑。
炎炎夏日,縱使夜有涼風,也讓人無法輕易入睡。
紗帳內,樓西月安詳地趴臥著,她的雙手被秋鳴風用柔軟的棉布包住,以防她睡夢中因後背癢疼而去抓,讓傷口沒辦法盡快癒合。
活潑好動的她在床上已經趴臥一個多月,即便她平日仍有說有笑,可精神卻明顯有些萎靡。
秋鳴風靠坐在床欄上,看著熟睡中的妻子,眼中閃過心疼。
西域的魔教教主為練成蓋世武功,稱窈江湖,只是耳聞得到苗疆蠱王便可神功精進,甚至返老還童,便動念搶奪,因而將原本與世無爭的她扯進江湖漩渦,造成她今時今日之痛。
他的目光漸漸變得森寒。他絕不能原諒對方!
樓西月突然眉峰攢起,手微動。
秋鳴風一把握住她欲撓庠的手。
雖然阻止了她,如也因此驚醒了她。
她迷糊地看了他一眼,咕噥道:「好難受。」
他另一手拿了紗扇,輕輕地在她後背掮涼,她迷迷糊糊的又閉上眼,包了棉布的手抓著他的一隻手不肯鬆開。
吳長老今日說,再熬個幾日,等傷口全部結疤,她就不會如此辛苦了。
幾日?
如今每時每刻對西月來說都是一種煎熬,他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手突然被抓得生疼,秋鳴風開口道:「若實在忍不住便叫出來吧。」
「秋鳴風,你混蛋。」
「我混蛋。」
「我恨你,真的恨你。」
「西月。」
她抓起他的手就狠狠咬下去。
秋鳴風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道:「再忍忍,就快沒事了。」
「我快忍不下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哄著她,聲音難得的輕柔。
「那個什麼混蛋魔教是在西域嗎?」
「在樓蘭。」
「等我好了,我要去樓蘭。」她磨牙。
「好,我陪你去。」
「我一定要讓他也嘗嘗這樣的苦楚,到底是哪個混蛋告訴他,消化蠱王可以武功精進、返老還童的?」樓西月低聲咒罵著,「要真能返老還童,我們拜月教的聖女還會一代一代死去嗎?簡直就是個白癡……」
第8章(1)
等她慢慢平靜下來,秋鳴風拿來軟布替她拭去身上的血汗,然後下床端來清水幫她清洗傷口,再重新塗抹藥膏。
這樣的事每晚都要做上幾回,他已經熟練得很。
他不怕折騰,如果折騰他,可以讓她睡得安穩,他寧可折騰自己。
「秋鳴風。」
「嗯?」
「你為什麼不喜歡葉雨裳?她那麼漂亮。」
「不知道。」
「哪有人這樣的。」
「確實不知道。」
「那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不知道。」
「……」樓西月又抓過他的手咬了一口,旋即連呸好幾口,怒道:「你手上怎麼全是藥膏?」
他無奈道:「我在幫你抹藥。」
「啊」她在床上亂捶,「味道好怪,吳長老他們到底配的是什麼鬼東西,這我還怎麼睡得著,啊啊……」
秋鳴風搖頭繼續為她涂藥,對她的抓狂選擇無視。
只要她能忘了背上的庠疼,就算是暫時的也好。
「哈哈哈……」終於能從床上爬起來的樓西月叉腰對天大笑三聲,只是收手時因動作幅度過大而發出一聲申吟。
秋鳴風伸手扶住她,厚道的沒有說話。
「小月惜,樂極生悲了吧?」吳長老嘲諷的聲音適時響起。
「我樂意,怎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