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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頁

 

  在他渴盼的目光下,雲儂挽起了衣袖走進那狹窄簡陋的廚房,蹲坐往小火爐前以細火熬了一個時辰,這才把鍋中的紅豆熬得綿軟糯香。

  她一手撐著下頷,坐在飯桌邊看嚴彥滿足得微瞇著眼,小心的一口口吹涼湯杓上的紅豆粥再送進口中,就像是在吃什麼珍饈似的。

  「小儂。」再次將屋中那股熟悉的甜味吸嗅進肺葉裡後,嚴彥輕聲喚著她。

  「嗯?」

  「我回來了。」他就像在舉行個虔誠的儀式似的。

  她怔了怔,想起他以往每每遠行歸來,總是在喝完紅豆粥就對她這麼說,她頓時覺得心房暖暖,再滿足不過地笑了。

  「回來就好。」

  他問得很順口, 「那咱們可以成親了嗎?」

  「……」會不會一下子跳得太遠?

  他還在等著, 「小儂?」

  「當真要娶我?」看樣子昨日不是他一時心血來潮,而那糾纏的夢境也是其來有自。

  「當真。」

  「為何?」

  「你是我媳婦。」自他口中吐出的,就像是個再自然不過的真理。

  她這是遇上了攔路打劫的土匪嗎?

  哪有他這麼說不通的?這棵木頭其實不是木頭,而是頑固不通的烏龜吧?還一口咬死就不容得他人更改他的固執了?

  當雲儂還在頭痛不已地想著該怎麼弄清他的想法時,不知何時已走到她身後的嚴彥,伸出十指拆散了她頂上隨意挽起的鬆鬆髮髻,並自懷中取出一柄他早備好的玉梳,一下又一下地梳理起她披散的長髮。

  「坐好,別動。」嚴彥在她驚訝地想轉過身時,轉過她想往後看的小臉。

  「我、我自己來……」她有些不適應這般的親暱。

  「不成 。」

  「為何?」

  「夢想。」他定定說著,語氣無比真誠.

  她的兩眉直朝眉心靠攏, 「哪門子的夢想?」

  「幫媳婦梳頭。」在他所剩不多的舊日記憶裡,小時候,他爹就曾這般濃情密意地對他娘做過。

  雲儂頓時覺得頭疼得可以敲鐘了, 「你不會是打算……往後都這般幫我梳頭吧?」

  嚴彥慎重地頷首,手中的玉梳滑過她烏黑光滑的髮絲。

  多年相處下來,她雖是早就知道他的性子有些古怪了,可她萬沒想到竟是已到了這般世俗不通的地步……

  「你知道,在常人眼中,這是個很奇怪的夢想。」別說是成年男女了,就連普通的兄妹間也不會這麼做,更何況他倆又沒成親。

  「不覺得。」他就是任何金玉良言都聽不進的化外之人。

  「我……能拒絕嗎?」他們又不是……又不是新婚的夫妻……

  他面色無改,只是扳過她的身子無言地看著她,一雙黑眸中靜靜流淌著濃得化不開的請求,令他看起來簡直就像只濕儒著烏溜溜眼眸的無辜柯兒,這反倒讓她覺得,像是自己欺負了他似的……哪怕她再有心想要抵擋,他就是滿心渴盼地凝視著她,那目光,就像是拿著軟刀子慢騰騰地札著她的心,就是要拖著她一塊兒疼。

  這個賴皮大王……

  嘖,怎麼他近來在說不聽後,就二話不說地對她使上了撒嬌這一招?以往他從沒這樣過啊,到底是哪位身斜影歪的江湖人士帶壞他的?

  「想梳就梳吧。」不過就是梳梳頭嘛,行。

  或許是以往從沒練過為女人梳頭這門功夫吧,嚴彥的技術並不是很好,來來回回梳了好幾遍,也沒能成功地將發髮簪給插上他剛梳好的髮髻上,但他卻沒有放棄,即使她都坐等得昏昏欲睡了,他仍是執著地要親手替她挽髮插簪。

  當他總算大功告成時,雲儂起身按了按都快僵硬的頸項,冷不防地,一套簇新的衣裳已被他捧來她的面前。

  「這……這又是做什麼?」

  「幫你更衣。」他將衣裳擺放在桌上,然後不經她的同意便拉開她方才隨意搭上的外衫。

  她連忙按住他造次的手, 「我自個兒會……」

  「幫媳婦穿衣。」他手邊的動作一刻也未停,十指靈巧地避開她的,轉眼間就已剝掉她身上的那件,再親自為她穿上他特意買來的新衣。

  她一頓, 「又是夢想?」

  「說吧,你還有什麼夢想?」敢情他想娶媳婦的原因就是想服侍她?

  彥並不急於一時, 「日後做了你就知道。」

  「給點提示。」該不會也是這類的吧?

  「咱們……」他俯下身來,溫暖又曖昧地在她耳畔低語,「慢慢來。」

  吹拂至她耳底的那陣暖意,所引發的戰慄感登時酥麻了她半邊身子,她不自覺地扭了扭身子想閃避,見她那模樣,嚴彥忍不住又在她貝耳邊再吹口氣。

  「你……」她紅著臉,一手緊掩著被輕薄的那只耳朵以免再遭襲。

  他不疾不徐地拉開她的手,毫不猶豫地在她掌心裡印下一吻。

  「小儂,咱們成親吧。」

  「我……」

  「我等你答應。」他的吻再三流連於她的掌心,在她想不著痕跡地抽開手時,他輕輕咬住她的指尖。

  柔軟圓潤的指尖,在他輕咬後,隨即收了回去,他留戀地反芻著那滋味,極力壓抑下滿心想將她摟至懷裡啃噬的衝動,就怕會嚇著了她。

  她大概還不知道吧?對於她,他始終都有種不夠不滿足的感覺。

  在他的記憶裡, 自小開始,她總出現在他最危難、最是需要溫暖的時候,他一直都認為,她是老天對他網開一面,特意拋給他的一棵浮木,他這溺過水的人,沒道理不緊緊摟住私藏不是嗎?

  可摟著摟著,卻也摟出一番滋味來。

  那滋味,悠悠纏在他的心坎上繞呀繞,縈繞在他的夢裡飄呀飄,時不時地映在他的腦海裡,命他在沒有她伴著的日子裡,怎麼也戒不掉回憶她一顰一笑的習慣。

  他從沒有忘記當年雲天對他的托付,只是那曾經存在他心上的責任,不知不覺中竟變了味,化成了濃稠得化不開的念想,暈染成他心安之處唯一的光芒,成為了他可歸家之處唯一的燭光,而那燭光所指引的地方,則是他真真正正,能徹底把心放下來,安心歇息的港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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