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留下來,行嗎?
不行,他說服不了自己的驕傲,他無法一輩子當個沒有成就、不能賺錢養家養小孩的非法人口,除了愛情,他的人生中還有許多不能割捨的東西,所以,他必須回去。
當兩份驕傲相互牴觸時,唯一的選擇是分手,他清楚、她也明白。
所以他們都不對彼此說愛,他們用朋友來區隔兩人,他們甚至天真的相信,如果人真的有輪過,那麼他們會在下一個世紀重新見面。
然後他們約定好不喝孟婆湯,開始設計見面暗語。
他說:「當我見到很像你的女孩,我會對她說:「好久不見」。」
她搖頭否決,「這樣子的話,至少會有百來個男人對我說,我會分不清楚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好久不見已經被偶像劇濫用。
他想半天,說:「我直接叫你阿蜜。」
她又否決。「萬一我下輩子的爸媽還是幫我取名字叫阿蜜,所有人都叫我阿蜜,那我怎麼知道是你?」
他點頭,有道理。「那我走近,問你,「你記不記得賀彝羲」,好不好?」
「不好,萬一下輩子的我,有個同學鄰居叫做賀彝羲,那我豈不是弄錯。」
從她不斷的否決提議來看,她是個思想填密的女性,她要排除所有的可能性,不讓兩人在百年後二度錯過彼此的心。
「那你說,我們要怎麼約定?」他投降了,比創意,他比不過現代女性。
她沒有回答,連續想三天後才告訴他。
「下輩子如果我見到感覺熟悉的男人,我會對他說:「記不記得二0一二年的約定?如果你記得,請不要再錯失三百年。」」
「很長的暗語。」他做出中肯評論。
但她眉開眼笑回答,「對,可它絕對不會出包,因為如果那個男的不是你,他會當我是瘋女人,只有真正的你,才會因為這個問句喜極而泣。」
她這樣說,而他也相信,當百年後再度相遇,自己會喜極而泣。
當他們的關係踏進第三個月,她開始瘋狂帶他逛百貨公司。
她說:「當我們到某個地方旅遊,一定要帶點紀念品回去,別人才曉得你去哪裡玩,所以瘋狂大Shopping開始」
她先買下鳳梨酥和美麗日記面膜,買完後立刻後悔,她把鳳梨醞拆開來吃,把面膜敷在自己臉上。
他不解,她回答,「你又不是大陸客,帶這些東西做什麼?」
接下來,她買名牌包,可沒多久又後悔,她說:「你又不是敗金女,帶這個回去,會讓人側目。」
東挑西選,最後她挑了個不需要電池的機械表,她說:「看著它,你就會知道時間過得飛快,一輩子眨眼間就過去了。」
然後,他們將迎來有他、有她的世紀之旅。
他們都沒有把話挑明說出口,但他們都在心底對自己說:「到時候,他們將要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
這天早上他們晚起,因為昨天兩人聊到近天亮,他忘記到公園練功,而她在夢裡看見他對自己笑,笑容美好。
突然間手機鈴響,彝羲怕吵到田蜜,飛快接起手機。「喂。」
「是我,胤禟。」
「九爺早。」
「不早了,我是要提醒你,再過五天,我們就要回去,想帶的東西快點準備好,可是不能帶太多,我已經快把時光機給塞滿了。」
「好。」
「九號中午十二點,在我住的地方見。」
「好,九號中午十二點。」
「沒其他的事了,好好享受最後的五天假期吧。」
彝羲掛掉電話,卻發現田蜜張著大眼睛在看他,眼底沒有初醒時的惺忪。
「吵醒你了?對不起。」
她搖搖頭,問:「九號中午,你們就要走嗎?」
「對。]
他回答,她點點頭,然後不講話。
她看著他,呆呆的、傻傻的,好像被誰抽走魂魄,他心疼,拉拉她垂在床邊的手,柔聲說:「你說要帶我回你老家走走的,我們現在就去,好不好?」
「那你的病人怎麼辦?」
「不管怎樣,五天後我就要離開,也沒辦法再幫他們了。所以……這五天我想為自己、為你做點事。」
她笑笑,點頭,然後抓起枕頭把自己給埋進去,淚水在枕頭壓上臉頰那刻,著然落下。
而他在床邊,任由心臟被蛀蝕出一個大洞。
田蜜的老家很美,屋子是四合院,裡頭卻是名設計師的裝滿,整個房子古色古香,用的都是最上乘的材料,比起王府有過之無不及,只是少了江南園林的設計。
不過,遠處有小小的丘陵,丘陵上種滿果樹,而騎腳踏車不到十分鐘就可見到一條小溪流,溪水清澈,還有許多小魚在游。
馬路上來往的人車不多,偶爾可以見到幾個農夫在回裡忙,呈現悠閒的農村生活。看到田蜜老家的第一眼,彝羲就愛上了。
田蜜還沒有考上駕照,只能搭高鐵回家,高鐵站下車後,他們坐計程車直達老家,還沒到,遠遠的已經看見胖胖的阿滿姨,她穿著鄉下阿婆常穿的碎枕衣在家門口來回徘徊,期待孩子歸來的心,教人感念。
看見計程車,阿滿姨跑步迎上前。
田蜜下車第一句話就問:「阿滿姨,家裡還有楊桃汁嗎?我快渴死了。」
「有有有,多得很,那麼愛吃,上次回來怎麼不帶幾瓶回去?」
「沒辦法啊,忘記啦。」
「快進去,今天我殺一隻土雞,敘封聽說你要回來,也跟公司請假,再兩個鐘頭就到。」
「太棒了,我已經好久沒看到敘封哥。」
「真不曉得你們在忙什麼,兩個人都住在台北,連見個面的時間也沒有嗎?」
「知道了啦,我比較閒,以後每個星期假日都去找敘封哥,行不行?」
「這樣才對,不常走動,感情都疏遠了。」對阿滿姨來說,田蜜是貴人也是親戚。
向阿滿姨介紹過彝羲,擺好行李後,田蜜就領著彝羲到後院,和那棵他聞名已久的龍眼樹見面。
她帶著他走到樹下,撫著樹幹上面的刻痕,說:「你看,我沒說謊,我真的暗戀過孝文大哥。」